天气转暖,转眼已是二月初一,天空时渐渐有春雷滚过,未有雨丝。

    乐乐的风寒见好,兔月今日特意领着他来古宅给阮妙菱贺喜。

    “祝小姐越长越美,日日有好玩的!”

    阮妙菱捏了捏乐乐的脸,往他和兔月的百宝囊里塞了二两银子,“拿去买好吃好玩的!”

    又吩咐问儿给家中的丫鬟婆子每人赏了一两银子,跨院的黄香、黄珏两人一并给了二两,良二嫂子的另算。

    吃过长寿面,外面马车准备停妥,阮妙菱留下兔月和乐乐看家。

    问儿点数元宝、线香的数量,又盘点了供品无误,回禀给阮妙菱。

    一行人才坐上马车往城南郊外去。

    阮延良的衣冠冢掩映在众多石碑中间,那些都是英勇战死的阮家军。

    每一座坟前都摆着供品,果蔬还很新鲜。

    问儿瞧着奇怪,“小姐您瞧,将军坟前也是。”

    已经有人来祭拜过爹,阮妙菱看看左右,并未发现有异样的地方。

    “摆上罢,我和爹爹说会儿话。”

    问儿将瓜果摆放好,点上香烛退至一旁,跪下。

    阮妙菱静静看着石碑,敬上三炷香。

    爹,我已经把娘救出来了。

    今日是女儿的生辰,又长大了一岁,说出来怕吓着你,我今日二十三岁了。你看你也不笑笑,多好笑啊,明明我长着十五岁的模样。也对,你若是笑出声不得把我再吓死,往后就只剩娘一人给您扫墓了。

    您的徒弟秦阶,我已经弄清楚他和您的死没有关系,当初把他夸得天花乱坠,遇到危险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来救你?

    我知道您肯定要说人各有志,山高路远的他怎么救,一个小屁孩儿。

    他才不是小屁孩儿呢,把女儿的画像藏得严严实实,上辈子一次都没给过我,谁知道他拿去做什么……

    对了爹您别忘了,您的前女婿明日就要考试了,保佑他别再被徐家父子调换考卷,好歹做过您的女婿,给点面子嘛。

    您若是得空呢就去娘的梦里转转,毕竟她还有很多年才能见到自己早逝的丈夫,可不能再和上辈子一样时隔两年就去和你长相厮守。

    我还是个孩子呢,扔下我一个人,你也于心不忍不是?

    我又知道你会说还有舅舅在呢,舅舅承平王的身份看似威风,其实就只能吓唬人罢了,更别提给外甥女撑腰了。

    “好了,咱爷俩就说到这儿吧,下次我再带娘来看你哦!”阮妙菱摸摸石碑顶,“要乖乖记住我说的话。”

    ……

    回到三春巷,一出马车,阮妙菱便看见站在巷口的秦阶。

    “秦大哥有事?”

    秦阶点头,指了指卖馄饨施老伯的摊子:“坐下说。”

    这里离宅子不远,阮妙菱便吩咐问儿先去把祭拜的东西放好。

    秦阶要了两碗馄饨,不多时便上了桌。

    “秦大哥有事不妨直说。”这样的气氛总觉的哪里怪怪的。

    秦阶把大碗推到她面前:“吃完咱们再慢慢说,今日不是你的生辰么。”

    哦,是来给她庆生的,阮妙菱摊手:“庆生礼物呢?”

    秦阶一愣,令人闻风丧胆的秦阎王说话竟有些磕磕巴巴。

    “什么……什么礼物?”

    阮妙菱笑道:“我爹既然跟你讲过我的生辰,肯定说过生辰时我要收礼物的。”

    汤碗里的热气汩汩蒸腾着阮妙菱的小脸,忽而一阵小风吹散了热气,她那明亮的眸子顿时显得清澈起来,恍若藏在云后的明月终于露出真容。

    秦阶紧张的抚了抚衣袖。

    想起自己珍藏的那些画像上的眸子也是这般明亮,每每他看得入神时,眼前总会浮现阮延良在军营里细数阮妙菱幼时的趣事的情景。

    那时他就在想,究竟是怎样调皮可爱的女孩子能让大人们既爱又恨,同时还把当作珍宝呵护在手心里。

    “秦大哥想什么呢!”

    阮妙菱的手在秦阶眼前挥来挥去。

    秦阶盯着她掌心的纹路,心里生出许多奇思臆想来——这只手握着一定很软,像小丸子的毛一样柔软。

    “臭小子你敢肖想我女儿,看我不削了你的脑袋!”阮延良昔日的威吓突然振聋发聩。

    秦阶立即回过神来,“我不知你想要什么,只有这个——”

    阮妙菱眼睁睁看着秦阶从袖里取出一串熟悉的糖葫芦,放到了她的掌心。

    她不该问的,眼下后悔可还来得及?

    然而秦阶并未给她后悔的机会,将汤匙放进她眼前的碗里。“吃吧,已经不烫了。”

    “我吃不完——”

    阮妙菱偷偷看了眼施老伯摊上的碗,都不如她面前的这个大,怕不是定制的哦,她几时表现出自己很能吃了?

    不过问儿见了肯定很高兴。

    她最近没什么胃口,问儿想着法让她多吃,却都收效甚微。

    秦阶耐心问道:“那你能吃几个?”

    阮妙菱本打算说五个,但又怕高估了自己,慢吞吞竖起四根手指。

    “吃八个吧,四听着不吉利。”秦阶用汤匙把多余的馄饨挪到自己碗里,顺便把汤水也舀去不少。

    “一定要吃完,汤也是!”秦阶重申。

    阮妙菱“哦”了声,拿起汤匙慢慢吃起来。

    馅儿是肉和着菜做的,馄饨汤清清爽爽不油腻,阮妙菱吃完一个喝上几口汤,两人安静吃着,巷里巷外诸多嘈杂之声似被隔绝一般,天地间只留这一片寂静。

    八个馄饨吃完时,阮妙菱小小吃惊了一番,自己竟然没有饱腹感!

    秦阶敲了敲碗沿,“汤!”

    可能是汤喝少了,阮妙菱复又拿着汤匙一口一口慢饮,简单的馄饨汤倒像是被她喝出了喝茶的姿态。

    秦阶一直在关注阮妙菱和汤碗的变化,自己碗里的馄饨压根没吃几个,不过他也没觉着饿。

    可能是领悟到了裹腹的至高境界——秀色可餐。

    阮妙菱喝至最后一口,看到碗底的瞬间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如珍珠坠落。

    方才看到吃馄饨的碗和平时的不一样,她就猜到肯定有猫腻。

    奇怪,为什么要哭呢?阮妙菱咬着汤匙,心道一定是汤喝多了,才从眼睛里流出来!

    “妙菱师妹你怎么哭了?”

    他本想给她惊喜的,怎么把她惹哭了!

    “臭小子你敢把妙菱惹哭一次,我就削了你的脑袋!”阮延良的魔音又在秦阶耳边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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