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太阳已经不是那么刺目耀眼了。但萧安从自县衙出来时,还是拿手挡眼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终于出来了!

    萧安从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心口,有道是如今大牢不可怕,就怕大牢有夜叉。那个雀斑脸和黑瘦娘们简直能把人逼疯。

    萧安从是求着他们把他关大牢里,谁知林雅庭居然把他放了!

    萧安从下意识地回头,并不见有人过来。知道那对已经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地上自己佝偻的身影,静静站了良久。

    等了又等,却没等到一个人过来!

    无人过来看望也就罢了,这会儿居然也没人过来看他!

    邹氏!

    攥了攥拳头,萧安从踉跄着脚步往萧府走去。

    这一回算是飞来横祸。也是他自找的!

    若不是他起了心思要给萧谣一个下马威,也不能散尽半数家财,才勉强换得自由身。但是,若让他重新再选一回,只怕还是这样。

    甚至,若不是顾及丁婆婆,他会对那妖女做得更过分些。

    成王败寇,这一回,他败得难看,也输得心服口服。

    唉,不服气不行啊!

    萧安从一想到那毒药三年须得一次解药,十年方好。就再没了耍狠斗勇的心思。

    “爹爹,您怎么在这儿?”

    一个女孩略有些尖利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这声音有些瓜噪有些磨耳,但在萧安从听来,却是声若天籁。他忙激动地转头看去,果然是他的嫡女萧言芳。

    “芳姐儿!”

    萧安从才要上前,哪知站久腿麻,险要栽倒在地。也幸好萧言芳过来扶住他。

    “爹爹,您不是行商去了么?怎么这会儿在县衙呢?”

    萧言芳手里拿着食盒,白胖的脸上露出疑惑。

    “那个贱人你娘是这样告诉你的?”

    萧安从怒不可遏地低吼。

    怪不得出来后没有马车、没有家丁。大约那恶妇以为自己这一回躲不过去了,就不闻不问了,若他今日死了只怕也不派人给他收尸了!

    心底的怒火如排山倒海而来,他拍了拍萧言芳的肩膀。“走吧,跟爹爹回去。”

    萧安从只想赶快回去好收拾邹氏那个贱-人。

    见萧言芳眼中多有关切之意,萧安从老怀大慰,终究还有个好闺女。

    “爹爹,等我一下,我去”萧言芳晃了晃手中的食盒,有些害羞地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

    “不许去!”

    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遭遇,想起这些日子林雅庭对他的冷漠,萧安从觉得再也不能似从前那样对嫡女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爹爹!”

    萧言芳跺了跺脚,撒了会娇,见萧安从一脸寒意。终究是没敢忤逆萧安从。

    就在此时,却见对面有婢女款步而来。

    “是那妖女身边的人?”

    萧言芳指着阿左恼怒非常。

    “不要乱喊!”

    萧安从听得心惊肉跳,忙低低说了一句:“不要胡说。芳儿记着,往后离萧谣远些。”

    萧言芳撇嘴:“不过是个孤老婆子,爹爹您怎就这么忌惮她!”

    萧言芳越说越气。还待再说,却被萧安从一个低斥闭口不言。

    “敢问姑娘是否问那些店铺的事情?”

    见阿左过来,萧安从不敢拿大,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人家过来要铺子,自然得给。谁让那妖女有个一颗毒药就能制服人的属下?

    “萧族长请借一步说话。”

    阿左隐去眼角的喜色,指着前头说道。

    一锅锅二楼,萧谣指着小杌子,“作吧。”

    尔后,二人相对无言。

    萧安从心里直打鼓,这妖女让他过来莫不是反悔想夺了他全部家财?

    待饭菜的香味传来,萧安从不由捂住瘦了一指的肚子,越发觉得那里头空荡荡。

    “先吃吧!”

    萧谣淡淡地做了个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径自出去了。

    阿左在一旁不解地问她:“姑娘,他也是误打误撞救了婆婆。从前对咱们还没安好心呢!”

    萧谣拍了拍阿左的手,轻描淡写道:“那也是救啊!”

    “不过我们救了他的性命,这就算是两清了。待用完这顿饭,就能收下那些铺子了。”

    萧谣冲阿左眨眨眼,喜得阿左忙忙点头。

    从今以后,姑娘又多了两处铺子、两处山头,她家姑娘再也不用担心没有饭吃啦!真好!

    萧谣不禁勾唇浅笑,似阿左这般简单直率,挺好。

    萧安从在蒲县的铺子,萧谣没要。毕竟这乡里乡亲的,让人知道了也折损萧安从的面子不是。

    这京城里的铺子那就好多了。

    “姑娘,您真的要去京城?”

    阿左土生土长的小地方姑娘,一旦让她去繁华的京城,她其实有些犯憷。

    “怕了?”

    这么怕,前世不还是义无反顾给跟着她去了?

    萧谣摸了摸阿左的额发:“傻丫头,有我在呢,有什么好怕!”

    虽如此说,萧谣其实也不想去京城。她如今只想问清楚一些话,再决定自己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阿左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萧谣:姑娘很喜欢摸她的头呢!

    此时,埋头苦吃的萧安从终于打了个饱嗝。心道:怪不得这一品锅人来人往的好生意,看来的确有些门道。如此,京城里那酒楼和点心铺子给了萧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一阵肉痛过后,萧安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待萧谣再进来,萧安从已是摸着肚子酒足饭饱。

    萧谣却只握着茶盏不言语,任由雾气氤氲。

    萧安从见状也只好默默不语。

    毕竟,对上妖女,他无话可说。

    等了又等,仍不见萧谣说话。萧安从就有些着急,邹氏那个恶妇,还得收拾呢!

    “待我回收拾收拾,明日定将”

    “你为何独独对萧言芳这般好?”

    萧谣幽幽的目光让萧安从看得心惊肉跳。他还未从惊惧中松弛下来,随口就道:“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谣慢慢放下茶盏:“这么多年,谢谢你对婆婆的照顾。”

    这个妖女要干什么?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若不是那位贵人交代下来,他作甚要帮那老太婆?

    这也是他最为后悔之处。当初怎就鬼迷心窍,将那老太婆放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那你为何还要扣留婆婆?“

    萧谣手下一用力,茶盏便四分五裂着各找各家

    萧安从心神一震,手一哆嗦、腿一软,

    不由自主地

    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