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啊呀,不要,滚开,唔唔”

    搭戏台的萧家言梅,如今也成了戏中戏。

    她张惶要撤,却不料膝盖一酸,人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正好被个卖鱼的大婶按到在地,塞了一头脸的臭鱼肠子!

    大婶犹在叹息:这鱼肠子洗洗还能吃,真是便宜了这个小贱蹄子!

    恶臭在脸上堆叠,越来越浓,萧言梅三角眼一翻,臭极攻心、晕死了过去。

    众人都只顾把萧家大小姐从众人手中抢,哪还顾得上这个不知何时过来的萧家庶女?

    待讨伐的人群拿了银子纷纷离去,朱红大门轰然关闭,悠悠转醒的萧言梅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狼藉之中

    她欲哭无泪,她满心愤懑,她不知所措!

    明明是看热闹的,怎么就成了人家的热闹了?

    “您要找的就是这家。”

    “好嘞,谢谢您了,见啊!”

    一个圆润厚实的声音自前头响起,这是有客至?

    萧言梅心中一喜,并不用酝酿,抬头就是一副惨兮兮、被欺负受蹂躏的小白菜形象。

    “姑娘,你这是?”

    来者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妪。

    从萧言梅肿得只余下一条缝的眸子看过去,这人无疑是个有钱人家的老太太。

    终于来救星了!

    萧言梅一行热泪直窜鼻翼,将阵阵委屈化作条条心酸涕,顷刻间就涕泗横流起来。

    “这位姑娘,能不能挪一挪?你这样子让老婆子都不敢进这家宅子了。”

    老太太显见很讲究,说完就往后躲。

    萧言梅愣住了,这不合常理啊,老太太们不都是应该怜老惜贫的?

    就说她家祖母,无论人后多刻薄,人前都要作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就在萧言梅自风中凌乱时,老妪下面的举动让萧言梅愈发心塞。

    只见她一双白白胖胖的手捏着鼻子还扇着风,面上的褶子里都塞着嫌弃。

    哪里用扇风?

    这不有春风正吹?

    萧言梅气得突发阵莽力,一下于春风中站立,“砰砰砰”地砸起了门来!

    “开门啊,你们有胆量扔下我,有胆子开门啊!”

    愤怒中的萧言梅居然忘了自己这些日子日思夜想的,就是要跑去找她的走货郎。

    那可不是一般的走货郎,

    那可是京中贵公子客串的走货郎!

    “姑娘被敲了,不放就是不放,别将人家门给弄脏了!”

    老妪很慈祥,说话也很温婉!

    要她说?

    门脏了有什么打紧?

    她还脏了呢!

    “嘭嘭嘭,混蛋,看门狗给我开门!”

    有时候,从旁劝说若不得法,就堪比烈火上浇油,只会让火越烧越旺!

    萧言梅,

    这个荡漾于春风里的反派,

    彻底愤怒了!

    “嘭嘭,嘭嘭嘭嘭!”

    门开始砸得没有规律起来,话也越发接近市井骂街。

    只是,

    因着萧家大小姐寻死觅活昏厥过去、乱成一团的萧家一众人,哪顾得上外头有人捶门

    再有,

    万一,又有刁民要银子当如何?

    裤子钱谁给?

    故而,

    萧家二小姐的歇斯底里的捶门,没有激起丝毫波澜,倒是将聚众围观的人又都招来了一拨。

    “开门,开门!死人”

    许是声音太过凄厉,门子终于听了出来。

    却也只是在边角小门偷偷开了道缝。

    “你这个看门狗,怎么这半天,往后定要让祖母发卖了你!”

    萧言梅彻底被激怒了,变故也让她破罐子破摔起来。

    她伸手摸脸,却摸到一脸的糊糊。

    这是什么?

    臭鱼?

    还是

    “呕,呕”

    扶着墙根呕吐的萧言梅,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恨意!

    她方才仔细看过,可那按她的妇人却包了头,根本看不出形状。

    既然找不着,那就都算至萧言芳和萧谣这两个小贱人的头上!

    “这位二小姐,该不会是有了吧?”

    一个妇人看出了些门道,不由窸窣小声磕起牙。

    “有了?有什么?”

    也有迟钝的大嫂不解地问。

    “有了身子啊!”

    妇人挤眉弄眼,急急将萧二小姐过去的风流韵事翻出来说,像是生怕有人抢在她前头,失了新鲜感。

    “去,去,滚开,都散开!谁允许你们围在萧府门前!”

    一个洪亮的声音伴着清脆的一声马鞭响起,接着就有高头大马“踢踏”而来。

    “爹爹!”

    萧言梅眼眸一亮,更残存了一丝希冀,喃喃念了一句,怔怔看着,忘了呕吐。

    “还不快走!”

    说话的正是萧言从身边的小厮。

    听说萧家大小姐出了事,正从码头调盐的萧言从扔下一众人,匆匆赶来。

    如今在家门口又被一群贱民挡住,心里的恼恨可想而知。

    “是萧家老爷么?”

    看了一阵子热闹的老妪问完,掸了掸衣角浮灰,不卑不亢立着。

    “请问您老是?”

    小厮跟随萧言从走南闯北多年,眼见这老妪衣着贵重,不由敛了傲气,冲着老妪抱拳作揖。

    “你们当家老爷可在,我们老夫人有句话让带给萧家老爷。”

    老妪声音柔和,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椽的坚定。

    小厮这才明白看走了眼,面前这位原来是贵人身边的老嬷嬷。

    不过,这位贵人身份必然不凡。

    “在下就是萧言从,请进府一叙。”

    萧言从早就看出了端倪,忙忙下了马,一脸恭敬请着。

    “不用,”

    老嬷嬷敛衽行礼后,肃然说道:

    “奴婢是京城林家的。老夫人让奴婢过来同萧老爷说一句话,”

    萧言从一听是京中林家人,直觉就不是什么好话,不由咬紧了腮帮子,勉强笑道:

    “无妨,还请嬷嬷给个面子,进屋再说。”

    老嬷嬷倒是和蔼依旧,只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好听了。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她慈祥着一张脸,笑:“我们老夫人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叫什么话?

    被撵得走远的人群又都停了下来。

    就听萧言从问出他们的疑惑:

    “敢问嬷嬷,此话何解?”

    “不瞒萧家老爷,近日京中传出些不好听的,老夫人很有些不喜,更怕误了萧家大小姐,故此让奴婢来说清楚!”

    这话说得够详细,

    众人也都懂了。

    萧言从更是面色铁青。

    可老妪还在掰开了、揉碎地说:

    “我们老夫人最重规矩,林家说媳也向来是要门当户对的!”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家林大人的老家人上门来威胁告诫来!

    萧言从气得胡子飞起,一不留神又扯三根。

    他顾不得心疼,硬着头皮生扛:

    “这位老嬷嬷怕是寻错了人家,我们萧府虽比不上京中堂兄的丞相府,也不若林家的门楣,却也将长女爱若珍宝,又怎会自降身价去寻个短腿县令呢!”

    萧谣不由点头,萧族长这是真急眼了。

    就在萧谣看得有滋有味时,只觉有道锐利的目光射向她。

    萧谣不由直起了腰板,从容对视过去。

    姜还是老的辣。

    萧言从只怕发现这些都同萧谣有关联。

    这么早就同族长对上,萧谣虽觉麻烦,却并不惧怕,更在预料之中!

    萧言从不曾想,一个小姑娘居然敢直视他。

    而他,

    于这澄澈眼眸中居然不由自主挪了开去!

    萧谣!

    萧言从阴鸷地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下人忙重重关上了朱红大门!

    “开门啊,开门!”

    萧言梅哪能料到,自家父亲居然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她沙哑着嗓子,叫得有气无力,

    只这门子是再不敢开门了!

    萧谣疑惑不解地看向远去的老妪,她并不曾让林雅庭找个老嬷嬷来演戏!

    这位周身不凡的老妪,

    她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