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看到的句句属实,要是你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我个人觉得,你为什么要留下一个用谎言编织成的往事呢?”莱恩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译本。经过一天的工作,他已经把日记本里的明言都翻译了出来。

    精通十九国语言,七十三个地区方言,你简直就是一本活字典啊。章越暗自想到,这样一个人不论到哪里都应该是十分惹人注目的,但是他却说自己还在逃亡,这样的人真的能很安然无恙的躲过他口中那个所谓的组织的追杀吗?

    章越拿过那个译本,里面的内容莱恩大致上已经和自己说过了,都是些无聊的日常琐事,无关任何隐秘。但是这样的译文就会让章越更加疑惑,因为太安全了。或许是莱恩看到了什么不想和自己说,除了本子开头那短短的英文部分,其他的莱恩说什么他也无法分辨真假。但是要说这么一本保存严密的笔记只是纪录那些无关痛痒的是,那章越干脆还是爽爽快快的但自己是个白痴,重新生活好了。

    芙伦妮娅在楼下喊他们下去吃晚饭。章越不解的看着笔记,莱恩倒是没有太大的所谓,毕竟他的义务已经尽到了,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和他无太大的关系,所以一听到可以开饭了就摘下了眼镜,起身朝门口走去。

    章越许久才回过神来,觉得有必要再交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来给自己重新翻译一遍。他把桌上的笔记本收好,放到外套里面,稍稍收拾了一下也跟着莱恩下了楼。

    晚餐是洋葱烤肉,芙伦妮娅还特地做了其他一些小菜:煎烤小羊排,红酒炖蛤蜊。章越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饭,看到这一桌子菜突然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虽然是西餐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食欲。莱恩很愉快的坐在芙伦妮娅旁边的椅子上,一边吃一边夸赞自己未婚妻的手艺。

    饭至一半,一直坐在一边的芙伦妮娅突然朝章越露出了一个很抱歉的微笑。时机恰当,章越刚刚吃饱。倒是觉得这个微笑来得很不合时宜,不过也不好猜测其中的意味。不过吃饭的兴致倒是烟消云散了。只有莱恩还在装糊涂一般的低头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芙伦妮娅也没有更多的表示,转回头去看莱恩。桌上无言,只有刀和叉相互摩擦发出的刺耳的声音。

    莱恩也很快就吃好了饭,拿起一块手巾擦了擦嘴。看了看章越,“蓝瑟,不是我们赶你,现在你在这里也算是很危险的,我不敢保证自己没有被人监视。”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章越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自己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啊呆还一个人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大概刚刚芙伦妮娅也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笑的吧,不过实在没必要,这一天自己在她家也实在是给他们添了不少的麻烦。所以一听莱恩说话就很自觉地迎合,“我来这里也是有事要办的,一不小心就被卷进了奇奇怪怪的纷争,办完事我就走了。”

    “那样最好不过。”莱恩点点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问问他所要办的事情是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也可以来找芙伦妮娅。”

    芙伦妮娅这四个字把章越和莱恩之间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章越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嗯,不过我觉得见面的机会渺茫了。”他起身,礼貌性的朝他们笑着,“呆在英国不是明智的选择,我觉得还是早点去办事比较好。所以不多打扰,告辞了,谢谢你们的招待。”说罢他就转身朝门口走去,朱利适时地过来给他开了门。芙伦妮娅也不做挽留。那道微笑的目光一直随着章越走出门口。

    “你看到了什么?”待客人走后,芙伦妮娅就收回了笑容。

    “我只是从中的了一点我想要的消息,”莱恩晃了晃手,两张泛黄的纸片在烛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蓝瑟交待我的事我只办好了一半。”芙伦妮娅看着莱恩得意地笑着,叹了口气。

    街上的风很大,章越从芙伦妮娅的那幢小房子里出来,看了眼四周,华灯初上,但也还算得上是热闹,不少人在饭后出来散步,走出巷子就到了街上,夜晚自有夜晚的繁华,章越看见不少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搭乘着马车前往剧院去看表演。

    或许回到车站附近可以找到啊呆也说不定。章越想到,那家伙再白痴也不至于拿着钱沦落到露宿街头的下场吧?他摇摇头,伸手到袋子里,抽出那张在芙伦妮娅看的书中找到的十英镑的纸币,虽然偷东西可耻,但是那个拿钱当书签使的富婆肯定早就忘了它的存在。这也叫物尽其用,章越安慰自己。伸手叫了一辆马车。告诉车夫自己的目的地后,马车夫就很尽职的挥舞起自己手里的那根长鞭,栗色的马儿飞起四蹄,飞快地朝前奔去。

    马车在大道上拐了几个弯,又经过一座桥,街上的人也渐渐的少了,章越把车厢门关得紧紧的,寒冷的夜风还是无缝不入的钻到了车厢里。

    真冷啊。章越跺了跺脚。朝手心里吐了几口气。

    “先生,车站到了。”马车行驶了十多分钟后缓缓停下,章越服了车钱后就朝车夫打听这附近的旅馆。车夫倒是很热情,和他介绍了几家旅馆,甚至还告诉他住在哪家旅馆比较合适。

    章越听他讲了半天,大致上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说了声谢谢就转身朝最近的那个旅馆走去。

    “东方人?没见过,我这里最近住的都是白人。”“亚洲婆娘?哈哈,要是真有的话肯定不会在我这里了。”

    章越一连走了三四家旅馆,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该死,啊呆那个白痴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章越越想越火大,独自走在街上,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找她。不时地有几个酒鬼和地烂醉如泥从他身边跌跌撞撞的跑过。这里是个不太安全的地方啊,他看了看那一家家酒吧,以及三五成群的流氓,开始为啊呆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