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诏见死亡 亢龙有悔

    高速公路上方,吕诏两人的互拼此时也到了白热化的状态,两种相同源流、但不同类别的古老传承在这两个修为深厚的人之间展开了较量,范围早就超出了一般的地祗交锋的范畴。

    两人,一人是领悟神印的上古神祗,一人是末法时代的神道天骄,都是领悟了神性的存在,无限接近于天祗格位。

    虽然都只有地祗第四境的功体,但交锋的场面丝毫不逊色于天祗交战。

    这是代表两种不同信仰的真正较量。

    所以从两人心中有了死战觉悟之后,两人的神性就开始了面对面的比拼,看谁对神则秘境探究的更深远些。

    双方的神印同时击中对方,战局一下子陷入僵局,且看谁先从对方神则领域中脱身。

    巫姬的功体被命锁锁住,动弹不得,心中的震惊更胜以往,需知她以地祗巅峰的功体传承冥府孟婆的衣钵,本就不能一尽全功,但再怎么残缺,也不因是一个连神印都没有凝聚的地祗能够抵挡的。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此刻,巫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加持忘忧神则中神性的分量,用本源耗死吕诏。

    对巫姬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被冥府锁链捆住,吕诏的精神力以恐怖的速度消耗着,仅仅数秒钟,就去了大半……

    吕诏心中明白只不过是幻觉,但是随着巫姬加持的神则越来越强大,这种幻觉也渐渐变的真实,激发出来的精神波动,也渐渐开始干扰吕诏的思想。

    冥府秘传,果然名不虚传。

    吕诏疯狂的咆哮着,但他的意识却越发地缓慢下来,他心里清楚,气力正丝丝从身体中抽出,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越是挣扎,气力流逝的越快。

    “这,就是死亡吗?”

    没有任何悬念,气力降低到临界值以下,吕诏的精神瞬间就被卷入一股神性漩涡。

    “这座古桥好长啊,前面都是迷雾,看不清尽头……”

    这座古桥,正是巫姬用忘忧神则制造一个冥府法器[奈何桥],裹住吕诏的精神,然后让吕诏的意识在这个法器中破灭,那吕诏的本源烙印也就随着意识的破灭而死亡了。

    这一踏上古桥,吕诏就觉得每一个念头都有些疲惫了,虽然说不上筋疲力尽,但也有了一种心灵负重的感觉。

    奈何桥的彼端,是永恒的黑暗与冰冷,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吕诏被忘忧神性操控,在桥面上不断的向前前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像走过去了千百万年,又像是永恒的一瞬间,他已经忘了去思索回去之路。

    孤单、寂寞,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他独自踱步,永远的朝一个方向前进。

    “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怖于生死。”

    大道于死处留人一丝生机,再加上巫姬传承的奈何桥凝聚之法并不完全,此刻用出,完全是套印了历史长河中的投影。

    自古证道多磨难,无法行捷径,除了有大毅力与大智慧外,还要有无上大气运,仅光有传承是不行的。

    这个道理,巫姬显然不懂,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只是这座奈何桥的管理者而已。

    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吕诏听着那句神咒出神,这句诗文他虽然暂时不理解,但已经隐隐觉得,这应该是他脱离这座法桥的窍门。

    这段如神咒一样的古语,始终在吕诏耳畔回响,咒音是来自法界,让其难以平静。

    他像是迷失在这座古老的冥府之桥上,思维好像已经停止,又好像在激烈波动,动静之间,他冥思苦想,问自己的心,是否无悔。

    这是孟婆死茶在发挥作用!

    早在被忘忧神则捆住的那一刻,吕诏的眼前就不断涌来的一幅幅画面,此刻踏上奈何桥,这些画面在他眼前骤然放大。

    死亡之时会有什么感觉?

    那是一种语言修饰不出的感觉,心境仿佛一潭死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但是脑海中却有无数画面好似放电影一样急速播放。

    一幕接着一幕,按事情发生的时间顺序移动的,甚至伴随着画面,当时的一些感觉和情感都在重新体验。

    哪怕是曾经剪过小学女生辫子这种小事,都会闪现在脑海之中。

    这一秒钟,好像过了千年般久远。

    吕诏稍稍提起的精神,这一下再度粉碎,吕诏就感觉到了一种筋疲力尽的味道。

    但折磨显然无间。

    “你以为用神位就能束缚你父母的寿元?不可能,天地法则,想得到就要先付出,你的父母根本没有修炼,怎么可能一步登天?”

    “等来日,你父母的神位封印解开之日,就是你父母应劫之时,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后悔吗?”

    “太迟了!”

    诸如此类的话语在吕诏耳边飘荡,脑中嗡嗡一片,他已经感受不到身体内神元紊乱带来的痛苦,连脑内神性的狂舞也感受不到。

    若说这个红尘还有什么值得吕诏留恋,那就只有他的亲人,但现在,心魔所说的正是他内心深存的顾虑。

    但现在,吕诏已经没有力气争辩了,因为他的气力快要流逝干净。

    吕诏不知道孟婆死茶中蕴含的神则为何会作用他的心灵,但他明白,神性幻化的死亡等同真正的死亡。

    也许下一秒,真正的死亡就会来临,待身上气力消耗干净,玄胎的束缚失去效用,他的灵魂就会被五条狂乱的神性分割,精神分裂,不需要多久他就会沦为一个疯子。

    但不知怎么,本该绝望的他,心中却无比平静,思维前所未有的顺畅。

    到最后,吕诏的脑海中,只剩下一样东西——后悔。

    “哈,原来,一个人临死的时候,想的不是他一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而是他这一辈子做了多少遗憾的事情。”

    吕诏的语气中,透露出无奈、悔恨、无助……

    这一刻,吕诏才理解外公为何会在晚年一直念叨:小诏啊,人这一辈子,就怕做错事,我这一生平平淡淡,却有两件事做错了……

    扔掉神祗的身份,吕诏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用处,想了许久,仍旧想不出答案。

    当初吕诏不懂外公的悔恨情绪,只以为是外公求不得,所以才一直念叨。

    现在吕诏真实的体会到死亡来临时,才与当初外公的情绪产生共鸣。

    后悔如潮水一般的袭来,无能为力的思绪无穷滋长,直到这一刻,吕诏才真正的意识到,他引以为傲的实力是多么可笑,这段时间都在追求实力的提升,简直如同笑话一般。

    “哈哈哈…孽啊,一死百了……”

    吕诏好似疯了一般,癫狂的大笑着,漆黑的眼眸中,泪水不住流淌。

    借心魔证心,他以为自己的神心已经很坚定了,可事实上,他的神心脆弱的好似陶瓷……

    后悔,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当吕诏被这股无形的压力压的穿不过气的时候,吕诏渴望曾经的那份爱,渴望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开开玩笑,吕诏渴望一些人来为自己分担一些东西。

    吕诏在一条伟大的道路上,他也需要有一个人为自己鼓劲。

    “千金难买后悔药?”吕诏喃喃出声。

    就连当初被撕裂的记忆碎片,此刻也都回归。

    一切都象做梦一般。忽然,一种这样荒唐的近乎可笑的念头在吕诏的心头闪现。

    “有能力做的时候,不去做;没机会再做的时候,又悔恨,人呐!”

    人是一种相当依赖精神的生物,当人的精神濒死时,一道微弱的关怀就可以让死亡变得不那么可怕。

    人死的时候,整个一生都将被重新评价,这种评价完全不依赖于你是否腰缠万贯,身份地位是否显赫,而仅仅取决于在你一生里与他人分享的爱和温暖有多少。

    千言万语忽地堵在心口,转来转去,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唯有无尽的悲哀涌上双目,所有的痛苦、悔恨、委屈,尽皆化作泪水,顺着脸颊潸潸落下。

    四面的天空暗沉沉的,看不到云的轮廓,如空洞的大嘴,冰冷无力。

    “哈哈……”

    明明很想哭,吕诏却在笑,是在笑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

    终于消耗掉了自己精神之中所有的力量,伴随着笑声,开始疲惫疲劳,开始油尽灯枯。

    就连运转神性,点燃福禄寿三灯于泥丸之中都变的异常的艰难了。

    甚至吕诏都有一种昏昏欲睡,想倒下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好好睡上一觉的冲动。

    好累,好累。

    “死就死吧,一死百了!一忘解千愁!”

    黯然神伤中,吕诏还有点心里去了块石头的轻松,茫茫然然道。

    忘忧神则的诡秘之处,就在于,它能让中招者不停地产生愧疚的感觉,直到中招者最后都觉得自己应该死去,或者干脆就让中招者认为自己已经死去。

    人亡,则死,心亡,则忘。[坦言,借鉴仙逆]

    吕诏知道,当一个修士开始产生了晕晕欲睡的感觉,那就是真正的危险了,是死亡前,所有意识都消除的前兆。

    “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怖于生死。”

    如暮鼓晨钟的神咒再次响起,但并非从吕诏的耳中传入脑海,而是直接在心田中响起。

    业已麻木的心神,再次跳动了一下,吕诏眼前一道亮光闪过。

    行走在奈何桥上,内心一片豁然,吕诏隐隐把握住了一丝忘忧神则地脉搏。他原本已经枯萎的心境,蓦然间急速增长,随着他对自身神性的明悟,几乎瞬间,便达到了凝神地要求。

    吕诏,作为一个宅男,从没有“神应有”的气度,很多时候,他都将自己定义为一个凡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他拥有神该拥有的一切,却无法令自己相信,他已成神。

    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自己正在玩一个成神系列的网络游戏,等游戏结束或是回档之时,他又会重新变成一个普通人。

    这便是吕诏了,一朝机缘登临神位,坐拥华夏的绝世“凡人”,挥挥衣袖就能颠覆凡间政权的存在,高不可攀,深不可探,玄不可测,远不可达,虚不可视的人中神。

    这个身份,随便拿出一个便足以压死老美的钢铁侠、蜘蛛侠、绿灯侠……一切侠。

    仅仅十来年积累的智慧,怎么可能一步登天,怎么可能直面辉煌的人生,怎么可能摒弃一切人性。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人。

    神位只是他用来他掩饰自己脆弱的面具,如果有人说“得神位,性冷血”,吕诏绝对会第一时间扇他一耳刮子。

    “吼……”

    吕诏大彻大悟,怀揣他最后的执念大吼一声。

    “吼……”

    就在这时,吕诏意识深处的一个神秘所在同样传出一声大吼,附和吕诏的执念,两股声波搭建出一座桥梁,暂时沟通两尊无明,吕诏本尊一头漆黑如墨的密集长发,如乱草一样舞动,在一息间恢复清醒!

    “未虑胜,先虑败,岂是我辈作风?”

    吕诏眼中的空洞之色渐渐消逝,看了看四周,右手随意的点动,喃喃道:“曾经疑问为何生,我道渊源旨为争……心亡才能忘,我父母亲人尚建在,即便无穷灾厄摆在面前,少不了要争上一回。”

    一个神袛丧失了自己的信念,让安逸与对生的渴望超越了对前进的需求,那么这个神袛其实已经完蛋了,区别只在时间长短而已,陨落是迟早的事情。

    “我觉悟昨身是非,有悔,弥补即可,何用赴死?”

    既然一切都已经自然的发生了,那么就去自然的面对,困扰什么?

    “我为神祗,神性不朽,出入阴阳两界,怎么可能死亡?我若不愿,谁敢拘留我的魂魄?”

    “你敢?”他踏破虚空,抬头仰望奈何桥上的阴云天,黑发乱舞,眼神如刀子一样吓人,似乎一眼望穿了幻境迷雾,盯着现实中的巫姬。

    “不……”巫姬的心神瞬间被摄,差点就要说出动摇心神的话语。

    “就是这个机会!”

    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吕诏的五条神性陡然同时发出吼叫,猛烈回缩,以一种鲲鹏直上九万里的速度,从奈何桥上退了出来。

    吕诏含笑,抬脚走出神性幻境,大步流星,重回现实,远远的,注视远处已经目瞪口呆的巫姬。

    时机已逝,巫姬想要再次使用奈何桥锁吕诏之魂,几乎不可能。

    “轰”

    一声大震,灰色云团内汹涌狂暴,吕诏的眉心出现五个字符,绿、黄、蓝、红、白,神圣庄严。

    五个古字烙印虚空,巫姬惊住了,喃喃道:“这是什么怪胎,五种神性烙印眉心,他竟然没疯,他想干什么?”

    吕诏清醒过来,深吸口气,脸上轻视之意顿时消失,此时的他,看起来比先前谨慎了无数倍。

    “好一个神性,若你此时能够以天祗的功体才摧动这尊神印,那么这忘忧神性的威力,将会逆天!可惜……”吕诏深吸口气,身子一动。

    吕诏的双眼,露出一丝专注之色,在这一刻,四周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吕诏的心绪,他的脑中所想,眼中所看,全部都是自身的狂乱神性。

    天色渐暗,庄不缺头顶那片天空已然彻底黯淡下来,这条高速公路更显寂静。

    大概是机场出来的人都选择高铁,这条高速公路上并没有驶过多少车辆。

    “庄少,你的车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爆胎了?”

    “对啊,要是爆胎了,哥几个去接你,别不好意思啊,只要你叫我一声哥就行了。”

    ……

    诸如此类的话语,庄不缺没有作任何回复,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头顶的异象吸引了。

    灰色的云团中隐隐显现五彩光华,正是吕诏的五种神性在疯狂舞动,争当吕诏的主神性。

    守护、自由、统御、宿命、法规五种神性,每一条神性中都蕴含了吕诏的灵魂精元,可不是吕诏想选谁做主神性,就一定会是谁。

    说简单点,这五条神性就是五个吕诏,本没有差别,旨在理念的不同,一个不慎,就会精神分裂。

    虽说吕诏的本心直指宿命神性,但其他四条神性积蓄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此刻涌现体外,是要合体破碎忘忧神则,再进行内战。

    神念瞬息千万,吕诏心念急转之间,已经让自己心魔尽去,腾出心思专心挑选主神性。

    吕诏眼中露出冷静,清醒之间体内神力运转,向体外猛地一传,立刻便形成了一股漩涡般的坍塌之力,轰的一声,周身的锁链竟然丝毫无损。

    默默地点头,心神通透,吕诏开始鼓动自己的神性,让他们冲击周身的神则枷锁。

    神性开始剧烈的运转起来,但却无法挣脱了那忘忧神印的压制,悍然无比的狂乱游走。

    五条神性的组成部分,都好像爆灯花儿一般,不停地在忘忧神则的领域之中碎裂。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危害,反而是在锤炼神性。

    “真是想不到呢,这异神的神印锁链竟然能够束缚神性异象,运气还真是好呢!说不定可以借之锤炼我的神性。”想到当时的情形,吕诏不禁暗自庆幸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