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的夜幕上,缀着圆润如玉盘一般的月亮,四周散落的布这几颗星子。那华光匀称的铺了一地,一株桃花树上的粉红花瓣来得烟烟霞霞,如火如荼。

    这火堆胖的所有人,除了佚慈还能拿出些清明来欣赏眼前事物来,几乎是全部都在一瞬间被夺去了呼吸。

    踏古本就美,笑起来便愈发的美,但巧笑着又用情纵舞的踏古,便有着勾魂摄魄的美。

    她将摆在耳侧的双袖甩了下来,轻移莲步,腰支盈盈一摆,随即以右足为轴,轻舒红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又由快及慢,将将停下来时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

    有银色的光晕自她浑身上下氤氲而出,比月光绚丽,飘飘渺渺的将她包裹的严实,那开了一树的芳华,也被银光牵扯的仿似有了生命一般,随着她一环一绕,翩翩而舞。

    素面红衫,发丝墨染,裙裤飘逸,若仙若灵,月下的她腾在半空之中,时而美目盼兮,时而轻舒葇荑。那衣角被带起的风扯了扯,十分容易便可看到光洁的脖颈下白皙的锁骨。

    此时的她正如出尘的仙子,优雅清丽,令人不敢逼视。

    大家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涌现出一个念头,那桃花树下的人,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懒惰散漫的踏古吗?

    所有人,竟权不知这个淡漠的女子居然能跳出这般热情如火、绝美绝伦的舞蹈!

    就好似现在这幅模样,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一支舞将她隐忍藏匿的性格,毫无保留的展示给大家。纵使此生此世瞬间而过,他们也绝不会忘了这激荡人心魄的舞蹈。

    秦昊忽然很想使劲的揉一揉自己的眼睛,但却又不敢,他怕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一朝梦醒便再也见不到。

    却是有人在一旁提点了他。

    那人嗓门洪亮,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句,“老大在跳舞?”

    是以所有意识还在震惊之中的人纷纷恍然,不由惊呼,“是真的。老大竟会跳舞!”

    哐当一声,秦昊眼风一瞟,是身旁的老二,惊的扔了自己手中的酒坛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边方才还凄楚不已的老十二仿佛也活了过来,抬着胳膊杵了杵呆愣之中的老三,讷讷道:“你可看见了?你可看见了?”

    老三被杵的不耐,便狠狠地啐了一口,“看见了看见了,老子眼睛又不瞎!”

    饶是如此大的埋怨,也依然没有挪开半分视线,只紧紧的盯着那舞的忘情的人。

    坐在离桃花树不远处的佚慈,是距离踏古最近的人,是以也是将她这番舞蹈,看的最真切的人。

    这般艳倾天下的舞蹈,他活了千岁之余,却只是有幸见过两次。

    除了眼前这次,便是百年前,他渡情劫之时。她这一支舞,惊艳了多少人?也是这一支舞让他得以渐渐的爱上了她。

    他还以为,就算自己到了魂飞成灰,身形俱灭之时,怕是也见不到这样的舞姿了。却不想这一世的踏古,竟也有着一身傲人的舞艺。

    那么这是否也算是前世今生,难能可贵的一点点牵扯?如果这牵扯便只有这一点点,便好了。

    他很贪婪,也很自私。

    他那双掺杂着怀念与兴奋的眸子里,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翻涌。

    踏古一个旋身回过头时,便望进了这双紧紧将她锁着的眸子里,一股难言的情愫,借着酒意在胸腔里泛了开。

    无数娇艳的花瓣在她眼前闪了又闪,沁人肺腑的花香另她迷醉,有许多记忆中的片段不受控制的在她脑海里徘徊流转。

    一晃,便是她初初来到山下劫他时,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再一晃,便是他于山魅来袭时,将她救下的英武之姿,再再一晃,便是他将草戒幻化成指环,为她戴上,与她许下诺言。

    她宽阔的广袖开合,更衬托出她仪态曼妙的姿容。蹁跹婉转间美目流盼,眼中却是将佚慈第一次将自己四尾狐的身份展现给自己,到如今每日每日的扶持守护都看了个遍。

    一个季节的光景,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但竟能如此清晰的刻在她的脑海之中,历历在目。

    不知何时,这个总是一脸笑意,眼神却又琢磨不透的男子,竟对她影响如此之深。

    裙裤衣袂四散纷飞,如凤凰于飞,翱翔九天。盈盈萦绕的花瓣,此时也散落而开,将包裹着的芳华,毫不遮掩的展现出来。

    足尖在空中有韵律的轻点,又是一个长久不停的旋转,由慢及快又缓缓停下,在飘落至地面的刹那。她玉颈一仰,腰支柔柔一转,便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

    一袭红罗一衫,满满的铺在了地上,好似一朵在无尽黑暗之中悄然绽放的曼珠沙华,妖娆媚丽。

    踏古落在地上,只觉着地面凉凉的舒服的很,将她身上如跗骨之蛆的高热,冰退了好些。

    她因耗了许多体力而微微喘息的胸口,也渐渐的平复下来。一时间,疲惫,醉意,还有困虫,全部都涌了上来,逼得她退无可退,竟是连一丢丢的精神都提不起来了。

    是以,她也不愿管那些个三七二十一,就那般天做被子地当床,堪堪想要睡去。左右眼下这么睡着也很舒服,左右一会也一定有人来照顾她,不管那人是佚慈秦昊,老二老三,还是她的那些个叫不上名字的兄弟,如何都可以,她现在不挑。

    “好!”,不知人群众是谁率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高高的喊了一声,随即便如同传染了一般,响起了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掌声与叫好,喧闹至极。

    但踏古却听不得了,此时此刻她只专心在梦中留连。

    梦中有人将她紧紧裹在怀里,拿一双冰凉冰凉的手自她的眉头到鼻尖再到嘴唇摸了个遍,酥**痒的,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嘤咛一声。

    随即便又叹息沉沉的自上方传来,带着些许悲情,“我只奢望,那有些记忆,你生生世世都不会想起。”

    踏古皱了皱眉头,只觉心里愈发的难受,却又不知这难受究竟从何而来。将将的从那个人的怀里转了个身,便再也梦不到什么了。

    第二天晨雾疏离之时,踏古便早早的被佚慈和秦昊从叫醒,虽是因着宿醉,她头疼的紧,却还是咬了咬牙,麻利的收拾起来。

    她洗漱了以后,只将一头墨发用红绸在发尾简简单单的束了起来,便从床头的柜子里掏出了个好似早早就准备好了的包袱跨在肩上,随即推了房门出去。

    门外的佚慈与秦昊定定的看她,她只冲着他俩点了点头,三个人便一起走出了凤凰寨。路过寨子口时,踏古只将那依旧招展的桃花树看了一看,连片刻都不做停留,便头也不回的迈开了步子。

    此时,太阳才将将崭露头角,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只偶尔会响起几声布谷鸟叫,零零落落的洒在林间。凤凰寨的兄弟们还在沉沉的睡梦之中,没有人发觉她们三个静悄悄的离开。

    这是踏古的意思。

    人生如此,无非离别,总是离别。

    若当真面临离别,便难免伤情伤己,是以为了大家都好,她只决定偷偷离开,如此留个心中念想,就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