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如果按照史书的说法,佩带着刀出征的今川义元大将,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被我织田信长取下首级。”

    “听大人的意思,这把武刀乃是不吉之物?”

    “正是。倘若一把武刀与主人的力量不符,那它定会成为不吉的障碍。所谓利刀与钝刀的差异,不在于铸造的品质,而在于使用者的状况。你明白吗?”

    夫人严肃地点点头。她像对待一个需要倾诉衷肠的孩子般,故意给织田信长留下说话的时间。

    “我要将这把钝刀变成名刀。叫桥介来。”

    “是。”夫人回过头去,侍女心领神会,立刻下去叫来下人长谷川桥介。桥介是个独臂,他将一只胳膊伏在地上。

    “大人叫我?”

    “你记住,将这把武刀打磨到二尺一寸五分左右。”

    “二尺一寸五……那四寸五分呢?”

    “笨蛋。我要将这把武刀打磨成名刀。我织田信长爱惜那四寸五分,不愿意把它送给刀铺或者铁匠铺。”

    “是,只剩二尺一寸五分。在下记住了。”

    “还有,在刀上刻上:永禄三年五月十九。”

    “五月十九?”

    “对。这是今川义元被杀的时间,这把武刀是他的。”

    “知道了。”

    “然后在刀背上刻上织田尾张守织田信长。这把武刀就将成为我的名刀。”

    最后,桥介小心翼翼地捧着宗三左文字出去了。坐在织田信长身后的夫人不禁笑了。刚才织田信长反复念叨武刀的事,她还担心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致颠三倒四,看来纯属杞人忧天。织田信长并非不相信铸刀师的技术和水平,但他既然要将这把武刀作为佩刀,就绝不会被世间铸刀师的名声所惑。器物归根到底是被人使用,而不是来驱使人。

    “在这次战争中,能够不被武器驱使的只有两个人。”织田信长突然仰躺在地板上,问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夫人立刻笑答:“大概是松平元康和冈部元信吧。”

    前者能够有条不紊地坦然撤回冈崎城。后者则从鸣海一直攻至刈谷。终于从织田信长手中夺回今川义元的首级。然后顺利撤退。二人表现实在突出,夫人将心中所想信口说了出来。

    “哈哈哈,错了!”织田信长捧腹大笑,像是觉得十分有趣,摇了摇头。“你也没弄明白钝刀和利刀的区别。在此次战斗中,其中一把利刀便是我。”织田信长张大嘴,用手指着自己。

    “那么,另一把呢?”夫人已经完全被织田信长的情绪感染。情不白禁问道。

    织田信长的魅力就在于,在看似游戏般的行为背后,总是隐藏着敏锐的洞察力。也正因如此,夫人逐渐被织田信长吸引,并且开始从心里敬佩、爱慕丈夫。

    “你真想知道吗?我不妨告诉你。冈部元信不过是仓皇败走的骏府武将之一,不过他尽了君臣之义,仅此而已。你看,这一次他不是被今川葬零麾下那个信良公子给击败了吗?就如丧家之犬般逃回了骏河,哈哈哈……”

    狂笑一番后,织田信长又说道:“当初。我是考虑到他的忠诚之心,才会将今川义元的首级赠予他的。倘若他不表现出忠义之心。我可能会很麻烦。”

    “麻烦?”

    “我将为寻找埋葬敌方大将的地方而发愁。如郑重其事,别人会说我惧怕今川家;若草草了事,又有负武士之义。”

    “说得不错。”

    “所以,作为对元信忠义的表彰,我便将今川义元的首级送了回去,其实他并无实力从我手中抢去。如果人们看到他,会怎么想?是认为元信尽了忠义本分,还是认为织田信长害怕强大的武士?”

    “这……”夫人故意皱起眉头,看着织田信长,“这种事情不好判断。众人都害怕织田信长大将吧,因为都说你是可怕的黑心大将。”

    “哈哈哈……所以,冈部那把刀,一半是因为今川义元,一半是因为我,虽然不是钝刀,却也算不上利刀。”

    “那么,另一把利刀是谁?”

    “竹千代。”

    “果然是松平元康。”

    “这把刀锋利得令人嫉恨。还是在我小时候,那时我说要和他一起统一天下,他居然毫不介意地应了声‘好’。他这次的行动正应了他那时的抱负,丝毫没有违背。我……”织田信长眼睛眯缝了起来,望着天花板,“看来必须将女儿许配给他儿子。”

    “德姬?”

    “对,将她许配给尚留在骏府的小竹千代。”此时的织田信长还不知道包括松平元康的妻子儿女在内的众多今川家、松平家家臣的家眷、子女都被罗氏信良所控制了。

    “我不明白。元康不就是撤退到了冈崎城吗?难道真有那么大的力量?”

    “哈哈,”织田信长高兴地笑了起来,“假如我和元康开战,那你的杀父之仇永远也报不了。我必须先讨伐敌人。美浓离京城很近,元康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织田信长一顿,睁大眼睛,猛然站了起来,“究竟派谁去与元康谈判为好?不结盟,荡平他!”

    夫人背上如同挨了狠狠一鞭,她默默地看着丈夫。织田信长哪里陶醉在胜利之中,他已经在考虑下一次行动了。

    “您要和松平家结盟吗?”

    “若不那样,你父亲的仇恐怕报不了。”

    “如果元康惧怕远江的今川葬零,不答应与您结盟,怎么办?考虑好了,再选择出使人选,方可保万全。”

    “小聪明!”织田信长嘲笑道,但并没有训斥她。“你的口吻活像个狗头军师。当初,若我派去使者,而元康却因惧怕骏府而拒绝我,那他岂不成了钝刀?也就不足挂齿了。就让使者将他们踏平即可。”

    “松平家那么容易对付?”

    “我是说如果当初元康惧怕骏府,就变成了钝刀。那时我则是利刀。”

    夫人摸清了丈夫的心思,没再继续纠缠此事。“派猴子去如何?他在桶狭间之役中可是跟随在您的身边奋勇杀敌呢。”

    “猴子……他?哦。”织田信长猛地将席子揪起一块,猛拍膝盖,“若是藤吉郎。倒不会为元康而倾倒。那厮脸上一副崇敬对方的样子。肚子里却时刻在盘算让对方喜欢自己……”

    “重休!”他大喝道。“叫猴子来。”

    “是。”岩室重休跑过来,应了一声,拔腿向厨房奔去。

    藤吉郎很快赶了过来。他已经完全是一副军师派头,只要织田信长说上一句话,他肯定能提出两三种意见。织田信长总是让他说完,再加以训斥,然后修补藤吉郎的意见——这是织田信长为人刻薄之处,但也为那些拘泥于体面和礼节的武将所不及。

    “猴子。你的坎肩怎么回事?”定睛看去,只见藤吉郎穿着一件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红色坎肩,仿佛准备跳幸若舞。

    “在市场上的旧衣铺里买的。现在会休战一段时间,便换了件花哨的衣物……”

    “好了。”织田信长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如果是我,打算如何对待松平元康?”

    藤吉郎立刻严肃地施了一礼:“如果我是主公,首先会试探那元康究竟是雄狮还是苍蝇。”

    “试探?”织田信长微微一笑,咬着指甲,“如何试探?说来听听。”

    藤吉郎故意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歪头摇着扇子。“如果在下处在主公的立场……会首先叫来木造重忠。”

    “哦。重忠,他还是个新手。”

    “所以。可以在试探元康的同时,也试探重忠。做任何事情,都必须一箭双雕。”

    “不要故弄玄虚,有屁快放!”织田信长骂道。夫人也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藤吉郎。

    “叫重忠来,让他今年负责监视松平元康的动静……”木造重忠奖励所得的领地正是位于西三河与尾张国交界处的挂踏城,的确是监视西三河松平家的有利位置。

    “今年一年?听来并非良策。”织田信长摇头道。

    “到时如果觉得元康有可取之处,就和他结盟;如无可取之处,就降服他……这是我的看法。”

    “就这些?”织田信长淡淡地笑了,“当判定元康有可取之处,且派使者前去结盟,如被拒绝,该当如何?”

    “那就可以判定元康是只苍蝇。讨伐一只苍蝇,对我藤吉郎也只是举手之劳。”

    “哈哈!你的想法太老套了。好了,你下去吧。”

    藤吉郎破颜笑道:“大人真是狡猾之人。您必会采用我的陈旧想法吧。好,我去了。”

    藤吉郎火红的背影消失后,织田信长道:“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他说重忠可以作为使者。看来他还有点轻视元康哪。叫重忠来。”

    夫人没有回答。她认为不应该将重忠叫到内室,便有几分磨蹭。织田信长又呵呵笑了:“你恐怕想说,不应该让新手到内室来。女人的心思,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重休!”

    “在。”岩室重休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木造重忠可在?他若不在,你就说我暴跳如雷在找他。”

    重休出去后,织田信长立刻翻身倒在席子上,望着院子里的树叶。

    附近的松树梢上突然传来夏蝉的鸣叫。虽然艳阳高照,那蝉声却充满了无限的哀愁,让人心生感伤。

    “夫人,耳朵好痒。”

    夫人苦笑着挪了过去,为织田信长掏耳屎。夫人本希望织田信长到外室去与家臣好好议事,但他却偏偏要在内室里一边掏耳屎一边接见家臣,她对织田信长近乎孩子般的任性无可奈何。

    未久,廊上传来脚步声,已经睡着的织田信长突然叫道:“重忠!”

    “在。”木造重忠连忙来到门口,看到织田信长正躺在夫人腿上,顿时现出狼狈之色,在入口处坐下了。

    “你能不辱使命吗?”

    三十四岁、精力充沛的木造重忠困惑不解地望着织田信长。“在下不敢妄下断语。”

    “自作聪明。”织田信长终于将视线移到木造重忠脸上,“你认为我是那种重用无能之辈的大将吗?”

    “抱歉。”

    “你的表情毫无歉意,还是自作聪明,你是否认为我所说的十分无聊?”

    “不,不,绝对没有。”

    “哦?好,你记住我的命令!”

    “是。”

    “松平元康……你今年好好监视他,看他究竟会有何动静。”

    “记住了。”

    “倘若觉得他有和织田家结盟的实力,就与他和睦相处;若他只能为人所用,就劝他归降。”

    “立即开始监视他,我记住了。”

    “结盟还是劝降,由你决定,总之要带他来清洲城见我。如敢不来,就消灭他。”

    木造重忠抬起头望着织田信长,“那是自然。如果他不来,我就刺死他。杀不了他,我决不再踏上尾张的土地。”

    (感谢本书老读者“spring晨曦”的月票支持。

    新书《巨树领主》已经发布,书号是3452023,在本书首页还有超链接能直达该书,在此只求大家能够前往那里给予一个宝贵的收藏,以及一张宝贵的推荐票,万分感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