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看过去,墨蓁刚凑到唇边的酒杯顿时停下,她低着头,看着清凌凌的酒水里映出的小小的自己,眉目低敛着,将所有的心情都掩在心底。

    那一霎时光漫长如同永远,她将万般心事在心头走遍,再仰头时已将杯中酒水饮干,换了副玩味笑意,侧过目光看向南乔渊。

    南乔渊刚是一喜,却听她道:“已是良辰美景,又有美人如娇花,三殿,慢慢享用。”

    他脸上笑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灰一般的颜色。他对着她的眼神,只觉得自脚底蔓延上一阵凉意,那凉意彻骨,将他全身血液冰冻。耳边喧嚣声渐渐远去,天地间仿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看着她,明明容颜熟悉的很,却突然觉得陌生。

    他已无心再计较南乔慕算计他的事,只是心底涌上一阵又一阵挫骨的痛,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的悲凉。

    是不是在她心里,所有人都比他重要的多,所以他们之间的事,永远都只是不可见人的?是不是为了别人,譬如他的皇兄,为了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君臣不疑,他永远都只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他理解她心头顾虑,所以一直都甘愿着与她在黑暗里,在隐晦的,无人的,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欢喜。

    甘愿,不代表毫无所求,其实他也想在蓝天下,在阳光里,在所有的光明中,在众目睽睽下光明正大的和她站在一起,然后告诉所有人说,墨蓁是他的女人。

    纵她不愿,也不敢,但他总认为,他不至于在她心里毫无位置,某些时候,她定会选择他的。

    难道他错了?

    他突然想笑,笑自己天真,这明明是他很早就明白的事,明白的时候,不还是同她在一起?如今又做什么来怨她?

    墨蓁面无表情,看着他被人拉走,消失在后面,捏着酒杯的指节泛着无力的白,她慢慢的倒了杯酒,温吞吞的喝了。

    那厢赤那酒意上头,也想不起来什么墨蓁了,一手搂着一个女子也进了后面的房间,南乔慕一挥手,舞女乐师全部退下,场中只余下他和墨蓁两个人。

    他看着墨蓁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面色平静,眼神却癫狂,好像是想麻痹自己,她席上的两壶酒很快就被喝光了,面色酡红,却仍嫌不够,她四下一瞧,见旁边南乔渊的席上还有,伸手捞过来倒了一杯,喝下去一凝眉,半晌恍悟道:“哦,我忘了,原来这是水?”

    接着就吐了。

    再然后看见南乔慕席上的酒,晃悠悠的起了身,一步两晃的走上去,伸手就要拿,刚碰上酒壶手就被人一把按住。

    她抬起头,看见南乔慕,他却未看她,只是慢慢的将酒壶从她手下拿开,放到一旁,然后看着她慢慢道:“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她与他目光撞上,那一瞬间几乎恨死了这个人,若非是他故意设计,她又怎么会让南乔渊从她面前被人带走?可是一霎过后就笑了,其实他有什么错,不过是想证明一些事,虽然手段有些不啻,但也是她自己懦弱,硬生生的将人推开。

    南乔渊现在怕是恨死了她。

    她笑了笑,伸手又去捞酒壶,“只是觉得这里的酒好喝,想多喝一些。”

    他握住她的手,不肯松开。她心下生恼,话里也带了些怒气:“你莫不是这么小气,连个酒都不肯请我?”

    他看着她眼睛,问道:“你有心事?”

    她蹙眉否认:“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别人不了解你,难道我还不了解?以前你我什么话都说,什么时候你的事也要瞒着我?还是回了这长安,你也觉得我会对你不利?”

    墨蓁想说,我瞒着你的事多了,从我喜欢上的你时候,这份喜欢便一直瞒着你。可她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也不去拿酒壶了,“没有的事。”

    她坐在阶上,慢慢道:“你想多了,我怎会不信你。”

    “阿蓁,你变了。”

    她笑了笑,“我再如何不知事,也晓得有四个字叫做物是人非。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能不改变?”

    他叹了口气,也笑道:“也是。谁还能跟少年时候一样轻狂。可是阿蓁,我总想让你记得,我那时如何对你,现在还会怎样对你,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你便是信不过别人,也总该信我。”

    就算她真的跟南乔渊有了什么,既然她想瞒着,难道他还会公之于天下,给她带来麻烦不成?

    墨蓁的被他说得一阵心塞,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后面房间里传来一阵女子娇笑声,墨蓁听了很是刺耳,脑子里不可控制想着那些女子和南乔渊眼下的情形,越想越心糟,越是感觉到南乔渊失望的受伤的不敢让她直视的目光一直盯在她后背上,使得她的心饱受煎熬。

    她想要冲到后面去,将那些女子给赶走,这念头很是强烈,她却一直克制着,压抑着,以至于她的手都微微颤抖,手心里冒着虚汗。

    以前不是没想过,若有一天在他或者其他之间出现矛盾,该怎么选择。她那时心如坚铁,想的明明白白,没有丝毫犹豫,可当这样的事真的发生了,她才知道,这样的抉择有多难。

    她似是受不了后面房里的娇笑,急匆匆的站起身,对南乔慕道:“我们走吧,天很晚了,该回去了。”

    不等他回答,她抬步就走。

    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南乔渊留在长安,总有他自己的野心在,那野心与皇权对立,为皇帝所不容,若将来有一天他野心爆发,她还不是照样要选择弃了他,甚至,帮着别人对付他?

    若这当真是不可避免的事,那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断了吧,免得将来那一日,痛不欲生。

    南乔慕看着她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眸光低垂,似是叹了口气,然后给后面打了个手势,暗处有人应答一声,便起身随墨蓁而去。

    ……

    南乔渊全身无力,被人带到房间里,推倒在床上,四个女子围在他身边,对着他上下其手,他内心虽感觉到耻辱,奈何被人换了的水里有问题,再加上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墨蓁身边憋久了,迟迟不得发泄,眼下所处室内,燃了青楼里惯用的迷情香,被人摸久了,难免会有反应。

    他试着抬起手臂,却没什么用,只好闭着眼任这些女人在他身上摸,一边想着摸他的人是墨蓁,这样好受些,一边却又忍不住狠狠唾弃自己,墨蓁都把他抛弃了,他做什么还想着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墨蓁说的没错,他还真是贱!

    骂完自己之后,却又忍不住悲哀,当初决意向墨蓁袒露心情时,不是早就想到了吗?墨蓁就是个没良心的,早晚有一天会为了别人把你给抛弃的,你明明清楚这一点,还不是死皮赖脸的扑上去?现在落得这模样,也怨不得别人。

    真要怨,也只能怨你自己死心眼,怎么就看上了墨蓁这个女人?

    这次回去之后,只怕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怎样?他想都不敢想,不管是视若陌路还是其他,好像都不是他能够接受的。

    他这里心如死灰,完全没注意到,他身边的这些女子,摸他的时候一直徘徊在腰部以上,着重在胸口停留,腰部以下却无人染指,甚至他衣襟也只敞开了那么一点,连春光微露都算不上。

    ……

    墨蓁下楼之后,在花满楼门前,就停下了脚步,一只脚在外,一只脚仍在内,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夜幕下彩灯点点,明灭闪烁,突然闭上了眼。

    她再也无力往前一步,只觉得这一步踏出,出了这个地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永远离她而去了。

    这么想的时候,便觉得心也空了,空了好大的一个洞,任何东西都无法填补。

    南乔慕在她身后,看了她半晌,突然开口道:“阿蓁?”

    她睁开眼,慢慢的将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仿若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然后转身面对着他。

    他如常笑笑:“怎么了?”

    她拾整好心情,也展开一个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忘在上面了。我得去拿回来。”

    她话中明显有深意,他却笑意依旧,“是吗?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墨蓁拒绝道,“我自己去就可以。天色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可仔细些,别太粗心,找不到就不好了。这东西啊,可精贵了。”

    她眸光微闪,看见他侧开身子,伸手一让,“去吧。免得那东西被人收拾了,找不到了,你少不得要心疼。”

    她听出他话中暖意,心里也流过一股暖流。

    她从他身边走过,他又笑问道:“那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竟然让你亲自去取?”

    她停下脚步,沉默良久,似是在思考什么,然后才慢慢道:“未见得有多重要。只是,”她抿抿唇,“现在还不想就这么扔了。”

    南乔慕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轻轻一笑,眼底却染上一层落寞,慢慢道:“只怕那东西在身边待久了,现在没那么重要,将来也变得重要了。”

    有人走到他身边,小心道:“王爷……”

    他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走吧。”

    出了门又吩咐道,“命人照看好这里,不能出现任何异常的事。”

    “是。”身后人听出他话中之意,躬身应答。

    什么叫不能出现任何异常的事,那就是异常的事要是出现了,压下去便是。

    第一,原谅我字数。等我考试完,一定会补上的。掐指一算,我还欠着三章呢。

    第二,我标题又在抽风,别搭理它。

    第三,为何要讨厌慕慕?为何?

    第四,他不是坏人啊~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