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蓁最后是被背回去的,她觉得被男人抱着太矫情了些,死活不肯。南乔渊退而求其次:“那我背着你?”

    说完不等她反对,二话不说就将她放到了自己背上,一边调整姿势一边道:“你别动,我受伤了,经不得踢……”

    墨蓁本来要踢他的脚顿时停在半空,心知这人其实也执拗的紧,又怕真的踢到他伤口,索性放开了去,坦坦荡荡的任他背着。

    身后两个护卫远远跟着,轻歌也就罢了,他向来乐见其成自己主子与墨蓁的好事,可织锦现在却跟他狼狈为奸,对墨蓁屡次暗示视而不见,大有成全三殿下的意思。

    三殿下觉得他甚上道。

    织锦也觉得三殿下甚上道。

    其他不谈,单就他肯弯下腰来背墨蓁,就已经够诚心了。他这样身份的人,从来都是被人簇拥着的,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何况对象还是墨蓁,这尤为难能可贵,墨蓁就得配这样难能可贵的人。

    墨蓁趴在南乔渊身上,一开始也有些不自在,一方面是她自己不习惯,这样被人以一种呵护的姿态背起来,珍重的近乎小心翼翼,带着些卑微与虔诚,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另一方面她也晓得,南乔渊也是个骄傲的人。

    后来就渐渐放开了,觉得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两个什么没做过,着实没必要矫情。

    三殿下背着她走,叹气道:“墨蓁,你就不能有一点属于女人的正常的反应吗?比如害害羞啊撒撒娇啊什么的都好……”

    墨蓁打了个寒战。

    南乔渊想着墨蓁害羞撒娇的姿态,也打了个寒战。

    墨蓁恶声恶气的道:“我是个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撒什么娇!你不嫌恶心!”

    三殿下转头冲她妩媚一笑:“那我冲你撒娇好不好啊?”

    他脸上有些灰,也染了血,明明很丑的样子,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容色生光,墨蓁眼睛闪了闪,很镇定的将他的脑袋给转回去,骂道:“看路!”

    三殿下又忧伤的叹了口气,“不解风情。”

    “沦落到现在这地步,还讲什么风情!”墨蓁嗤之以鼻。

    她肚子都饿了。

    “话说,你是怎么怀疑……那个女人的?”

    因为一开始有着不太好的回忆,他之后每每想起那个女人来,都是满心厌恶,再也不愿多想,直至昨晚生了大火,才猛地明白。

    墨蓁是什么样的人?

    她智绝,聪颖,心思狡猾,却也心狠,手辣,有些时候甚至残忍,她曾一人入一营,万军之中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也曾大军悍然压境,以绝对优势胜利之后将敌军战俘全部坑杀,为此受到朝中文武百官联名弹劾,也不曾畏惧后退。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收留一个不清不楚的女子?

    她没那么多善良,她也从来不相信女人的眼泪。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墨蓁留下她,有自己的目的在。

    墨蓁眯着眼,顺服的贴在他背上,淡淡道:“那天我碰过她的手腕。”

    她跪在地上求她收留,她伸手扶她起来时,无意间碰到她的手腕,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吃了一惊。

    这是个会武功的女子。

    “虽然她掩藏的很好,可习武之人总是与普通人不同,我碰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还留着她?你不怕她对你不利?”

    “没有她还有别人,我没心思跟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既然有人设计我,我何不防将计就计。只是……”墨蓁蹙了眉,“临宁城那里……我不知道你会出现。我以为你在船上没下来……”

    说到这个,某人就来气了。

    南乔渊怪声怪气的道:“你又没请我,我干嘛自讨没趣?”

    墨蓁低低笑了声:“可你那时候说话口气又不好,我还当你也不想去呢……”

    三殿下重重一哼。

    突然,他停下脚步,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想不明白:“等等……我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想了想,蓦地瞳孔一缩,“墨蓁!你早就知道那天有刺杀?”

    “大呼小叫什么!快点走!”墨蓁先催他,待他走了几步,才道:“什么刺杀不刺杀的?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够算到?那意外,或许有,或许没有……”

    南乔渊眉心一跳:“你……”

    她搂着他脖子,脑袋往前凑了凑,贴近他耳边,“那天你要是不出现,那剑该是会刺到他身上的。”

    南乔渊心一凉。

    南乔慕请墨蓁下船游玩,他敢保证,乃是单纯的游玩而已,而在墨蓁那里,却成了一场试探。没有刺客最好,若是有,孤身犯险,她倒要看看南乔慕是如何抉择?

    “难怪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的警惕性什么时候那么差了,居然需要别人来保护?”

    墨蓁骂他:“谁让你好端端的就出来了?”

    三殿下默然,他现在也觉得自己那毒中的太不值了些。

    “你还记得先前你和那个男人说的话吗?”墨蓁又道。

    话?

    “背主而行,欺上瞒下,瞒着主子做下这大逆不道之事……”

    “你是说,二哥其实不知情……”

    墨蓁往他脑袋上拍了一记:“你自己先前说的话忘了?作何还要问我?”

    先前她还怀疑,可是那一晚,若没有南乔渊出现,那剑是实实在在要落到南乔慕身上的,那种剧毒,若是一招不慎,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南乔渊嘟囔了一句:“或许也是个计呢,博你信任而已。”

    “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他不服气:“那又有何不可?”

    墨蓁摇摇头,并不说话,南乔慕若当真是利欲熏心之人,不再顾惜往日情分,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博她信任而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有野心的人,往往是惜命的。

    所以她很不明白,眼前的这个明显也是野心勃勃的人,怎么就不爱惜自己性命呢?

    这孩子太愁人了。

    南乔渊又问她:“那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墨蓁淡淡道:“应该跟他没关系。”

    某人又重重一哼。他当然知道跟他家二哥没关系,他就是愁心墨蓁对他二哥的信任。

    他神神叨叨的嘟囔道:“你怎么就不怀疑我呢?怎么就不怀疑我呢?”

    墨蓁翻了个白眼,这人简直是个神经病,别人求信任,他倒是求怀疑。

    三殿下却振振有词,怀疑也是一种在乎,因为在乎,所以才想要试探,如果连试探的念想都没有,那才悲哀好吗?

    墨蓁又翻了个白眼,她怎么没有试探,她一直都在试探好吗?只不过那场刺杀不仅成全了南乔慕,顺便也成全了他而已,难道他还不圆满?

    三殿下更加郁卒,凭什么他的圆满,要别人的计来成全。而且还是顺便的那种?

    墨蓁心里却在想,就算这两个人都无心伤害她又如何?自今日,踏进长安城始,他们之间终究要多一层无形的隔阂。况且,兄弟之情能有多久,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又能够延续多久?如今她暂时没有危害到他们的利益,万一将来利益冲突时,他们几个人,包括她,又是什么样的选择?

    退让,或者前进?

    正出神时,突然听见有说话声,她一呆:“什么?”

    南乔渊扭头看她,眼神里充满恼恨,她更呆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刚才问我什么?”

    她虚心求问。

    南乔渊一咬牙,将她整个人都甩到了地上,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大踏步的就走了。

    她被甩了一个屁股蹲,差点吐出一口血来,瞪大双眼瞪着南乔渊的背影,那魂淡却越走越远。

    轻歌经过她身边时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也有不满。

    织锦慢慢的走过来扶起她,她愤怒一跺脚:“这魂淡来到世界上是不是为了折磨人的!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我又哪里惹他了!”

    织锦咳嗽一声,道:“主子,殿下刚才问您,他跟那个女人……嗯,究竟有没有那什么?”

    那个女人?

    墨蓁迷糊了一会儿,终于想起那个女人是尺素。

    那什么?哦。原来是那什么。

    织锦又道:“殿下那脸皮,您晓得,说厚也厚,说薄也薄,这种问题问一遍已经是极限了,偏生您又没听见……”

    所以人家恼恨之下,再也问不出来了。

    墨蓁:“……”

    这孩子真是太不可爱了。

    还有,这问题,她必须得跟他好好讨论一下。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怎么还记着呢!

    她盯着南乔渊的背影,对织锦大声道:“我走不动,你抱我。”

    织锦没动作。

    前面已经走了很远的人突然转了个弯,风驰电闪般冲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扛到了肩上。

    墨蓁一脚踢到他肚腹上。

    三殿下吃痛,手一松,墨蓁“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灰头土脸,抬头一看,正见南乔渊捂着肚腹,扭曲着脸恼恨的瞪着她。

    她二话不说,一骨碌爬起来,扑到了他背上,南乔渊被她这一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墨蓁将他的脖子勒得死紧,他奋力一挣,没挣开,想要将她摔下去,她索性两条腿都缠到了他腰间,八爪鱼一般赖在他身上。

    “放开!”

    “少废话!走!”

    “要走自己走!老子不奉陪!”

    “你再废话我揍你信不信!”

    “臭女人!”

    “砰!”

    “啊你敢揍我……墨蓁!你这个臭女人!臭女人!臭女人!”

    “砰!”

    “臭女人——!活该你没人要!啊你咬我……你敢咬我,你竟然咬我……哎哟松口,快点松口,我的耳朵,哎哟……你这个臭女人!”

    “……你叫这么销魂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那啥你呢……”

    “哼……”

    “……”

    “……你跟我说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

    “你!……”

    “有怎样?没有怎样?咦,你这么要死要活的,要是那个女人真那啥了你,你是不是真打算去死啊?”

    “我就是死!也得拉着你一起死!……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跟我说清楚!”

    “废话这么多!还不快点走!再废话我真揍你了信不信!”

    “你!你这个臭女人……”

    “砰!”

    “臭女人……”

    两人身影越来越远,声音渐渐消失在夏日清晨微凉的风中,两个护卫依旧待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望着,神情充满敬畏。

    这世上有种人啊,白痴起来都能让你肃然起敬。

    墨蓁趴在南乔渊背上,眯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道:“昨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所有人肯定都知道了,现在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呢。其他人应该没事吧?”

    南乔渊心想乱就乱吧,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可不想回去,回去之后众目睽睽,他再也近不得墨蓁身边,墨蓁也不会给他机会,要想再亲近点,就得偷偷摸摸的,那感觉很不好。

    可仔细一想,眼下不也是偷偷摸摸的?

    “没事,目标是你,其他人无关紧要。”

    “唔。”墨蓁懒懒的吭了声,“也不知道阿慕他现在怎么样了。”

    身下突然一晃,她立刻将四肢缠绕,看样子某个人又想把她给摔下去了。

    某个人重重一哼,一路上也没有再说话,山林离驿站颇有些距离,赶到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墨蓁抓紧时间在他背上眯了一会儿,直到快到了才踢踢底下的人:“放我下来。”

    南乔渊背着她继续往前走,直到被她踢了一脚又一脚,才不情不愿的将她给放下来。

    墨蓁看看前面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是生面孔,想着自己离开长安多年,不认识也正常。南乔渊凑在她身边给他一一介绍:“那个年轻的长得很普通的那个,是皇兄心腹,叫做名少冗……”

    墨蓁看了一眼,明明长得很俊。

    “还有那个,胖嘟嘟的老态横秋的,是左神策卫行营统将诸林,康王嫡系……”

    墨蓁顺着他手指看过去。

    “右边那些人,不用我说,你也认识,那是萧家的人,前头的,可不就是你弟弟萧钰……”

    墨蓁却是一眼都懒得看:“我没这个弟弟。”

    “哦……”南乔渊也识趣,又将其他人一一给他介绍了,离这里这些远的左翊卫行营也奉命赶来,表面是搜查,实则是来查看他的情况。

    墨蓁的目光在里面搜了一圈又一圈,奈何人多,挡了视线,她一直没有看到南乔慕的身影,正想着要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出场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了一声:“墨蓁!”

    她猛地将视线扫过去。

    那声喊声音着实大了些,远处所有人突然回头,先朝声源一看,然后齐刷刷的集聚到了她身上。

    整个空间有一瞬间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审视她,像在看着一个久违而陌生的传奇。

    今日来的这些人里,除了萧家的人,剩下的左神策军,左翊卫,还有名少冗带领的禁卫军,都是兵将,很多人都没有见过墨蓁,他们正是年轻时候,满怀一腔热血,墨蓁离开时,他们年纪尚小,入伍从军,可以说是听着墨蓁的事迹走到今天的,听她以女子之身,从军参战,短短几年从一个小兵做到了统军大元帅的位置,镇守北疆重地,无人敢犯;听她智谋奇绝,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军以来鲜有败绩,是军中不败神话,永久战神,至今仍是无人企及的传奇;听她曾经大胆,敢以一人闯一营,单枪匹马冲入敌军阵营之中,斩敌首级险丢性命,反败为胜;听她曾一怒之下,十万大军悍然压境,以绝对优势挫败敌军,战俘全部坑杀,以报北方三镇几万父老被屠之仇。

    墨蓁的事迹那么多,每个人,从一个新兵听成了一个老兵,然后继续讲给后来的新兵听,听着听着,不由心生遗憾,遗憾未曾早生几年,或许还能见到传说中的战神是什么样子,军中那些老兵,见过墨蓁的,都以此为豪,嘴脸极其嘚瑟。

    如今突然见到了,齐刷刷扫过去的目光中,不由充满了希翼。

    按照他们惯性的想象,以及墨蓁那些牛人的事迹,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墨蓁就该是一个膀大腰圆力大无穷极其剽悍的女人,具体可以参照自家的胖老虎,后来又听老兵说:“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哪里晓得将军长什么样子?你老子我活了这么多年,可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儿,赛神仙似的。”

    当兵的文化不好,闹死了也只能说出一个好看,于是他们就问了,好看?有多好看?比隔壁村的翠花好看?比城里头的小花魁好看?比京中那些千金小姐还好看?有个新兵蛋子问了个精贵的问题:“比渊王殿下还好看吗?”

    有个读过几年私塾总爱装夫子的老兵当时推了推眼睛上不存在的老眼镜,意味深长的说出他平生文化度最高的一句话:“萤火之光,焉能与皓月争辉。”末了还极其不屑的加了一句,“傻蛋!”

    所以这些傻蛋心中的墨蓁赫然就变成了顶着一张漂亮的脸,却膀大腰圆力大无穷极其剽悍的模样。

    那样才符合他们心中战神的形象。

    此刻墨蓁一出现,傻蛋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瞟了过去,愣了三秒,失望成一片。

    啊!不壮!

    这么瘦的小身板,有多少力气?提得起枪吗?拉的了大弓吗?上得了战马吗?

    能接的了他们一拳吗?

    再一看,更加失望。

    这么一个跟书秀才相差无几的人,可能是传说中威风凛凛的战神吗?提个书袋子都嫌累吧?

    目光飘到她那张脸上,众人一泄气。

    那些老兵们是不是在说胡话?

    这人哪里美了,哪里好看了,哪里有那劳什子的皓月之辉了?

    他们完全忽略了墨蓁那一身脏乱。

    墨蓁却没心情管他们怎么想,她的目光正死死盯在不远处的一人身上。

    叫她的是墨玉清,他旁边的是墨玉臣。

    这没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墨玉臣是带着墨小天回墨门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还有,她儿子呢?

    儿子呢?

    儿子呢?

    这天杀的,将老子儿子丢哪儿去了?

    她不笨,自然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牙关直打颤,很想将墨玉臣给碎尸万段。

    墨玉臣讪讪笑着,往后退,已经后悔信了墨玉清的话,说什么:“你要是坦诚点,或许还能活,要是让墨蓁自己发现,你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目光滴溜溜一转,转到织锦身上,眼底哀求意味甚浓,织锦咳嗽一声,给他递了一个赶快走的眼神。

    墨玉臣却不敢动。

    南乔渊看见这情况,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虽然担忧墨小天安危,却还是拦住了墨蓁要冲过去的身影,低声道:“阿蓁,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墨蓁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不远处还有一堆人呢。她深吸一口气,愤然一甩袖,就往火场走去。

    虽然那些傻蛋有些失望,但她走过去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退开两步,给她让出一条道路来。

    诸林眼神有些深沉,没想到她竟然没事,名少冗眼神里带了些挑衅与不屑,至于旁边那个萧钰,长了一张小白脸,看见墨蓁却没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萧玦大叫着“妹妹”冲墨蓁冲过去的时候,刚好冲过他身边,他脚一伸,萧玦就绊了个狗吃屎。

    墨蓁停下脚步,却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落在道路尽头,那里正有一个人,半蹲着身体,脚下有一具死尸,被烧的面目全非,他的手落在那死尸脸上,仅差一寸之距,眸光却抬起,隔着那短短道路,漫长日光,落在她身上。

    然后她就看见,他突然浑身颤抖,似是激动,又似是在隐忍,又似是狂喜之下的不可置信,眼底竟在一瞬间涌出泪来,却没有流下,可那日光下反射的光,却让她心底微微一颤。

    接着,他突然站起身来,抬起脚步,似是想要奔到她身边。

    可刚刚站起,不只是因为什么,竟踉跄了一下,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软下来,最后却还是硬挺的站着,墨蓁突然睁大双眼,往前冲去,所有人惊呼一声。

    他脚下不知是碰到了什么,旁边本来就不太稳当的一根柱子,突然往他的方向歪倒,他却浑然不觉,眼底只看见墨蓁冲过来的身影,脸上甚至露出喜悦,他张开双臂,等着她,最后却被身后的粗壮柱子,轰然砸下。

    其实这三个人,在日后某一个阶段,一个是她至亲,一个是至友,一个是至爱,人生三种情感,取舍之间,何其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