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自然晓得他不知道,但是像皇后所言,这不知道已经是一种罪了,你说一年半载的不知道也就罢了,偏生这多年就没停止过付出,他又不是不知道姜氏是何等挥霍的一个人,单靠他那点俸禄和朝廷的赏赐,怎可能维持那般锦衣玉食的生活?

    管家继续道:“自从大夫人走后,这个家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老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都变卖了首饰维持开支,光上月,潇湘阁一个月就用了上千两银子,这些银子,都是三夫人的首饰,可难为了三夫人了!”

    龙震天一愣,“上千两?她用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这府中一个月的开支才不过一百两银子,她一个人就花了上千两?

    管家道:“这相爷都不知,小人如何会知?主子的事情,小人从不揣度!”顿了一下,管家幽幽地说了一句,“只是想着,新夫人和大夫人同样的面容,处世真的太不一样了!”

    龙震天脸色一怔,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开始深思起来,良久,他才说了一句,“本相会让她节俭一些的,只是花费的问题,算不得什么,她人品还是极好的!”

    管家知道也该适可而止了,皇后吩咐把话点到即止就可以,剩下的让他自己思考。只是瞧着相爷的神色,大概是没太在意的。

    毕竟,他现在整个人身心都投进去了。

    管家把龙震天的话回了青衣,青衣嗯了一声道:“他始终还没肯面对现实!”

    只是若他一直是这样,倒是辜负大娘为他半生了。

    管家走后,张嬷嬷进来道:“那姑娘的脸怕是毁了,起了满脸的水泡,大夫说等水泡下了之后,那皮肉处理不好是要溃烂的,一旦溃烂,以后痊愈了也会有烫伤痕迹。”

    青衣蹙眉,“你可瞧见事情发生的经过?”

    “老奴去到的时候,那姑娘已经在水缸里挣扎了,而龙夫人正拽住她的双脚,大喊救命,并未瞧见事情的经过!”

    “以你所见,这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张嬷嬷想了一下,道:“水缸很大,就算不小心掉下去,也能够迅速把双腿往下弯然后站立起来自己爬出水缸,因为水温很高,人有求生的本能,水温烫痛了她反而能激发她身体内的潜能,所以,她应该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站立起来,不会导致口腔嗓子都被烫伤,而且又喝了那么多的热水!”

    “你的意思是有人压着她的脑袋在水里不让她起来?”青衣凤眸细眯,嘴角有残冷的弧度。

    “有这个可能!”张嬷嬷道。

    “好,既然爹说她品行纯良,本宫便要让他看看这个和大娘一模一样的女子,是何等的恶毒阴鸷!”

    青衣对张嬷嬷道:“让古儿出去调查一下这个凌如霜的来历,尤其是最近她和什么人接触,一并查清楚回来告知本宫!”

    “是!”张嬷嬷旋身出去。

    青衣留宿相府,住的是凤鸣路以前住的明灵阁。

    这里有太多甜蜜和痛苦的回忆,她躺在凤鸣路以前睡过的床上,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凤鸣路那清浅柔和的声音,身边像是有个人,仿佛还像是她六岁那年,被她从乱葬岗捡回来,然后彻夜不眠守护这她。

    心痛不可挡,她睁开眸子,泪水悄然滑落。

    “大娘,多想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她呜咽一声,嗓子里轻轻溢出一句话来。

    唯独在大娘面前,她才能够像个小女孩那样。

    没有人知道宋国这位权倾天下的皇后,会像个小姑娘一样,在这幽暗的夜晚,卷着被子在床上痛哭失声。

    第二日,古儿回来禀报。

    “这凌如霜原先是烟柳阁的头牌姑娘,因为长相貌美,所以恩客众多。但是老bao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只许她卖艺不卖身,直到前年,才让一位富商以及包养在烟柳阁。后来前段日子,河定王府的莫伊前去烟柳阁找她,花了一笔银子为她赎身,并且安置在东街的一家别院内。有一日,相爷的马车走动那边,忽然坏了车辙,只得停在别院的门口,刚好,凌如霜走出来,两人一打照面,相爷就失神了。自此之后,相爷几乎每日都去找凌如霜,凌如霜也不隐瞒自己的出身,但是却编造了一个谎话骗相爷,说她本有一个意中人,后被意中人辜负,她伤心之下,躲在此处安静度日,也不想再管尘世的事情。相爷听闻她被人辜负,当下心生怜惜,以多年的同僚之情求得刘尚书同意收凌如霜为义女,然后嫁入相府!”

    “你说莫伊找过她?”莫伊是上官云狄身边的侍卫,上官云狄对他推心置腹。但是此人还不算天良泯灭。

    “正是!”古儿道。

    青衣凝眉沉思了一下,看来这件事情绝非偶然,一定是有人设计的。此女进了相府,如果真得父亲的心,吹几句枕边风,策反父亲,这也大有可能的。若不能策反,至少,他娶青楼女子一事一旦掀开,他相爷之位不保,那样等同她便失去了一个左膀右臂。

    看来,凌如霜绝对不能留在相府。

    “小姐,相爷只怕已经被凌如霜迷住了,如果单单劝说,怕不凑效!”古儿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对方的用心。

    青衣微微点头,凝视着外面枯枝乱颤,仿若鬼影一般。

    青衣灵光忽然一闪,拉过古儿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古儿一愣,“这行吗?”

    “且照办,如果她心虚,一定会说出真相!”青衣笃定地道。一个做过亏心事的人,最怕就这个东西。

    古儿点头,“行,我马上去办,只是要把挽袖借我一用!”

    “找可人吧,她比较稳重!”青衣道,“挽袖这丫头胆子太小,只怕她没吓着人家,首先把自己吓死了!”

    挽袖刚好从外面进来,听到青衣的话,愣愣地问道:“怎么我就把自己给吓死了?小姐您跟古儿说什么呢?”

    古儿扑哧一声笑了,“说你胆子小啊,晚上指定不敢一个人上茅厕!”

    挽袖脸色一红,“谁说的?”虽然是事实,只是在小姐面前,如何肯承认?

    古儿不取笑她了,问道:“可人呢?”

    “去了三夫人房中,说一会儿侧妃回来!”挽袖道。

    “青阳要回来?”青衣问道。

    “听说是的!”挽袖回答说。

    青衣忽然想起之前听张御医说启辰回来了,怎不见他?遂问道:“有见到少爷吗?”

    “管家说少爷是回来过,但是我们出宫之前,他跟相爷吵了一架,又走了!”挽袖道。

    “吵架?吵什么啊?”青衣蹙眉。

    “也是因为那位新夫人啊,少爷还骂相爷糊涂!”挽袖叹叹气,“结果相爷震怒之下,就把少爷赶了出去!”

    青衣沉默了一下,启辰的性子原先也不踏实,想不到这出去一遭回来,反而懂事了。

    只是,该懂事的人,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犯起糊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