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钧远到医院扑了个空,立即掉转头赶到机场。

    拿出手机,打开追踪系统,他盯着那个红点,红点停留在瑞士的某一块,贺钧远眉头更加纠缠如虬龙,他正要打电话吩咐留在国内的steven追踪红点的所在,那原本亮着的一点突然跳闪了几下,彻底失去了颜色。贺钧远的眸子如暴风过境,顿时阴暗黑沉,他握着机子的手青筋毕现,面色一寸一寸逼近龟裂。

    他到瑞士的当天是圣诞节,一整个平安夜他都在奔波,眼睛闭上就想到叶真真浑身是火,痛苦挣扎的场景。贺钧远揉着眉头,他想,他真是快要疯了。

    贺老太太很欢喜,她的乖孙孙和乖孙媳妇都快要两年不到她这里来了。自从结婚之后,她的乖孙子就自请要调回国内的耀威当总裁。他原是在贺氏集团担任总经理职位的,耀威不过是贺氏旗下的一个子公司,说起来是总裁,实际是比不上贺氏集团总经理之位的。谁都不同意,可也谁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闹到最后,小子居然跟她说,他就是喜欢别人喊他总裁。

    老太太想着乖孙子的调皮劲正好笑,外面车子的喇叭声就响了。她赶紧从厨房里出来,要去迎接她的乖孙子,没想到那车上下来的人却是瞿永连。老太太的眉头显而易见的皱了,对他点了个头,道一声“回来了”,掉转身又往厨房里去了。

    瞿永连的面上没有一分不高兴,他在这个家里是这样的,不受宠的私生子,瞿永连对着车子窗户反照出来的自己看了一眼,整了下衣领,往里走。

    他才走到客厅中央,就听到外面又有车子进来的声音。

    这个家里最尊最重的莫过于年过八十的贺老太太,她要求今年圣诞都回瑞士过节,分散世界各地的贺家人就是刮龙卷风都得赶回来。瞿永连往外看了一眼,那步伐匆匆的确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贺钧远。

    佣人才将茶水送过来,贺钧远已经快步进了客厅。

    两人除了身上一半的血液,尚不及陌生人。贺钧远从未将他这个弟弟看在眼里,彼此之间也勿须客套。瞿永连一贯无视来人,在沙发椅上坐下,屁股才刚着凳,他身后有人极大的力道,将他屁股底下的凳子一脚给踹到了边上。

    瞿永连便以半蹲坐的姿势,差点儿摔下去。他手里还端着茶杯,茶水面浮着的茶叶晃了几晃,他站直身来,将幸免于难的茶水放到唇边沾了一沾嘴唇皮。

    他对着贺钧远挑了下眉。那显而易见的挑衅,皆落在贺钧远眼里。

    “jason你回来了!”

    闻声而来的贺老太太看到乖孙子非常高兴,半勾住贺钧远,当着瞿永连的面,她拿自己的脸去贴贺钧远的脸,涂了红颜色的手指甲在贺钧远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jason,你瘦了!”

    贺钧远冷觑着瞿永连,皮笑肉不笑:“自然是要瘦的。”

    贺老太太是个眼尖目明的老太太,见势就知道不对。她放开贺钧远,看了眼瞿永连:“出什么事了?你们兄弟俩又怎么了?”

    “这可要问贺先生。”

    瞿永连不痛不痒的回答,视线落在那无辜倒地的凳子上。

    贺钧远紧盯瞿永连的眼神很冷,冷得像是会将人冻伤一般。

    他们两人向来王不见王,贺钧远对瞿永连母子的态度,贺老太太心里也是有数。上一回在加拿大,贺强替那个瞿慧凤办什么结婚周年纪念,小子就在周年会上闹了一场。贺沈敏之抚了抚贺钧远的手臂,他把瞿慧凤前夫的结婚戒指送过去给瞿慧凤当礼物啊,这个孩子……

    “都好好的坐着,什么日子,这就闹!”

    贺沈敏之拉了贺钧远出去,留瞿永连一个人在客厅。

    “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发火?我的乖孙媳妇呢?你说好把真真给我带回来的,人在那儿呢?”

    贺沈敏之拉着他的胳膊,一叠声发问,连着在他身后左右看了几回。贺钧远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下巴靠到了贺沈敏之的肩膀上。

    祖孙二人多年相依为命,贺钧远在她面前不必伪装,他此刻脑袋疼得厉害,两边太阳穴都似要胀开一般,他把手搭在自己祖母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才说:“奶奶,礼物要让你失望了。”

    贺沈敏之眼角两边的皱纹都耷了下来,她眼睛看着客厅的方向,低声问他:“又和真真闹别扭了?你要会和她解释,好好跟她说话,那是个心善的孩子。总和她犟着来,你还有得苦头吃。”

    贺钧远在她肩膀上靠了一会儿,站直身看着贺沈敏之,他说:“方沁回去了。她以为我跟cindy有什么,去了拉斯维加斯拍戏。”

    “什么?方沁?方家的那个姑娘?”贺沈敏之直摇头,“真是孽缘!要是当初不是她!你也……嗨!不去说了!真真现在人呢?还在拉斯维加斯?”

    贺钧远摇了摇头。

    “你倒是说明白!她在哪里?你个混小子!年初再要没好消息,我可不管你!”

    贺沈敏之很着急,她这圣诞节可都是为了这长孙和长孙媳妇才准备的,就她孙子一个人回来,她的曾孙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贺钧远看她着急,也不好再说什么。恰好这时候贺强和他的第二任太太瞿慧凤进来,贺沈敏之虽然不待见后来者居上的瞿慧凤,可到底也是她的儿媳妇,场面总要过得去,就放过贺钧远去招呼了。

    贺钧远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他平日里虽也未曾对瞿永连有过好声好气的时候,可也不至于像今天那样上来就恶形恶状。他是有意试探。瞿永连一向避免和他冲突,今日他却敢直面与他挑衅。贺钧远冷笑,如此有恃无恐,看来真真确然是在他手上。

    和叶真真结婚刚满一年的时候,叶真真去了律师事务所,把她大哥叶浩年一半的股份交由瞿永连掌管,更将北平的代理总裁之位也交到了瞿永连手上。贺钧远当时未太过注意,直到他无意查看耀威财政收入状况,竟发现耀威部分与北平有来往之处颇具微妙。他静观其变,慢慢发现瞿永连在两者之间动的手脚。

    瞿永连利用当时自己在耀威担任业务总监职务刻意流出资源,拉动北平影视的发展。一开始贺钧远也以为他是因与叶浩年兄妹交好而想要帮北平一把,但是贺钧远渐渐发现,他看似在帮助北平影视,却又一力打压北平影视。每当北平影视有稍显出色的作品面世,便立刻有打击的负面新闻出现,而北平的散股又以悄无声息的方式叫不知名人收购。贺钧远当时就猜出了瞿永连的念头,他想要利用北平影视做掩饰,将耀威蚕食鲸吞,变成自己手中的产物。至于北平,亦会在他的动作中彻底从姓“叶”改成姓“瞿”。

    揉了揉眉心,贺钧远将后背靠到了椅背上,两臂展开懒懒搭着。他因此与叶真真定下五年合约,他不希望她失望,却又深知她不愿得到怜悯之下的救援,那是一个倔强又骄傲的女人……

    “坐在这里想什么?你那个骄傲的小姑娘呢?”

    贺钧远正望着一点一点变黑的天,身旁有人坐了下来。贺钧远眼皮微抬,瞥了身边的人,未搭理。

    “真是个臭脾气的小子!”姚安摇头,也和他一样靠在椅子上。

    她问:“不打算谢谢我?”

    贺钧远冷睇了她一眼。

    “要不是我,你的倔强小姑娘还搞不清楚你究竟是个好人,还是个陌生人。”姚安把手臂收到身前,侧过身看着贺钧远,“怎么样?夫妻生活过得还不错?”

    贺钧远站了起来,一身疏冷。姚安实在不晓得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臭脾气的儿子来,无可奈何下,她只好也站起来:“一起进去?”

    “你的问题太多了。”

    贺钧远终于开口。

    姚安看他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冷冰冰的,不禁又想摇头:“我这是关心你。”

    “我早过了你该关心的年纪。”

    他往里走,姚安跟上:“无论你是三十五还是四十五,在我眼里,你都是个孩子”

    贺钧远便停了下来,以一种极端讥讽的眼神看着她:“孩子?姚安女士,你的孩子早在你选择离婚时就已丢弃。这里,是和你毫无关系的贺家,家好月圆的圣诞节,烦请你趁早离开,少来打搅。”

    姚安不觉心冷,这就是她的儿子啊!他再度往前走,姚安未动。

    “还有,请你以后务必别再自作主张插手我的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