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谣错愕:“喂,你进来干嘛?我说了要休息了!”

    司徒郁坐在床上神情自若地试了试床板,又摸了摸锦被,然后表情淡然地对着她道:“弄音没告诉你,这是我的屋子么?”

    “可是,你已经让给我住了呀!不是你让我呆在这里的吗?”牧谣在想他究竟是喝太多了,还是余毒未清呢?

    “我是让你呆在这里了,也的确说了让你住这间屋子,可没说我自己不住在这里啊!”司徒郁摆出一副认真讲理的样子看着她。

    “……”牧谣瞪大眼睛看着他,片刻,转身往外走去,“没事,你住吧,我去对面屋和弄音挤挤。”

    “呃,那边屋子……”

    “啊!有鬼啊……”

    司徒郁还没说完,屋外便传来弄音一声尖叫。

    牧谣吓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到地上。

    司徒郁起身走至门口,板着脸对着惊慌失措奔出来的弄音道:“大呼小叫什么?”

    “王,王爷,屋里有鬼!”弄音一边说一边往身后瞧了瞧。

    “屋子长久没人住,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也属正常,就这么点胆子,如何能护得主子周全,下去!”

    “是!”弄音心虚地瞟了一眼司徒郁,觉得主子发起威来或许比鬼还可怕,赶紧定了定神退了下去。

    牧谣已转过身子,走回到屋檐下,对着司徒郁眨了眨眼:“呃,我想了下,这屋子大,住着舒服些,我还是住这里比较好!”说着赶紧地往屋里钻。

    司徒郁看着她那模样终是忍不住咧嘴笑起来,临进屋前满意地向屋外黑暗处点了点头。

    第一次见主子笑得这么开心,又得到主子肯定的风浔,得瑟地顺了顺额前的发,心想,这下可以功过相抵,不用去司刑殿了吧!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你确定今夜要和我同床共眠?”司徒郁打趣地看着她。

    牧谣坐在床沿上,微扬着脸说道:“哼,想得美!本姑娘的便宜有那么好占么,你打地铺,我睡床!”

    “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占你便宜,而不是你占我便宜呢!”

    牧谣白了他一眼:“好吧,辰王殿下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宛烟自知颜陋,不敢吓着了殿下,只好请殿下委屈一晚,睡地上了。”

    “主子,沐浴的水准备好了!”阿锁和阿裳在门口禀道。

    “好,我知道了!”牧谣示意她们退下,看向司徒郁正欲开口,却被他抢了话:“唉!算了,既然林侧妃如此不给面子,本王只好回府另寻美人相伴了。”话落,人已落坐在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对着光洁的额头亲吻了一下。

    牧谣正想挣开,低低的带有磁性的声音又道:“这几日我都不会进宫,你自己小心些,若是有事,让弄音传信给我,若是事情紧急,你就把这个放出去,”一个细小的圆桶状的东西,正是江湖上常用的信号弹,见牧谣将它收好,又道:“皇后身边有个御医,擅长易容之术,你可有办法应对?”

    牧谣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你能不能回去告诉霜儿,就说我要在宫里呆上一段时日,让她帮我收拾点东西,再托人带进来。”

    “嗯,明日我就让人送进来!”司徒郁将她几缕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温柔地道:“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牧谣微怔,立马道:“我还想要张皇宫的地图。”难得司徒郁主动开口相问,她如何能放过这大好机会。

    司徒郁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个要求,片刻后点头道:“好!我会放在衣物里,别让人发现了!”他顿了顿,“那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牧谣使劲地想了想,觉得别的暂时还不需要,便摇了摇头,司徒郁见状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舍地道:“那我走了,你早些休息吧!”

    在他快要走出门时,牧谣突然想起了什么:“喂,你真的走了?可是……”她皱着眉向四下里看了看,欲言又止。

    司徒郁勾唇一笑:“别担心,本王煞气太重,鬼都害怕,只要你不离开这屋子,就什么事儿也没有。”

    牧谣被他的笑晃了眼,傻傻地点了点头,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怅然若失地去了浴房。

    躺在舒适的梨木雕花大床上,牧谣辗转难眠。

    本想让弄音来陪着自己睡,可又想起她说,司徒郁从不让别的女人进他的屋,只能作罢。无奈之下,她只好命人将屋子点得豁亮。

    其实她往日也没这么怕鬼,只是今日被司徒郁这么一吓,又联想到皇宫怨灵太多,只怕真有不干净的东西,才格外有些胆小。

    今日所遇事情繁多,牧谣身体虽然倦乏,但脑子却兴奋异常,反反复复不停回放着白日里那些精彩片断,越想睡却越是清醒。

    特别是司徒郁,他的温柔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甚至觉得若再这般和他相处下去,她一定会丢盔弃甲,缴械投降的。

    她一边大叹自己的心不够坚定,一边又埋怨司徒郁存心招惹她,如此从床头到床尾,从侧卧到趴着睡,最后折腾了大半夜终于折腾累了,才抱着玉枕合了眼,枕边有着淡淡的司徒郁留下的气息,她轻轻地嗅了嗅,有些像躺在他怀里的感觉,循着那种令她贪恋的感觉,后半夜竟然睡得很踏实。

    翌日,牧谣还未起床,凌霜打点的包袱就已送到了“永辰殿”。

    虽然三日时间并不太长,但牧谣总琢磨着穆宇究竟是不是她哥哥这事,便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她让阿锁去打听,和乐公主是不是进宫来了,探回的消息却说,和乐公主因昨夜不小心扭到了脚,要在驿馆休息两日。

    怎么这么巧?牧谣心里直嘀咕,看来这几日只能安安心心呆着养伤了。

    也不知道司徒郁是怎么和萧皇后说的,三日里竟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她。百无聊赖的牧谣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然后再拉着几个丫头闲聊半日,这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三日后,牧谣的腿已经完全康复了,精神也养得十足。一大早,便有宫人很准时地来到永辰殿传达皇后娘娘的旨意。

    牧谣收拾妥当,随那宫人一路来到延福宫。

    延福宫果然如阿锁所说,迤逦奢华,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在一处花厅里,萧皇后端坐上首,在一群妃嫔的簇拥下话着家常。因顺天帝的后宫十年前已不再选秀,所以妃嫔并不多,萧皇后又是个极懒散的性子,将每日的晨昏定省减至每月初一和十五,而今日刚好是十五。

    众人见牧谣走来,纷纷止了话音。

    牧谣在宫人的指引下一一给在座的行礼请安,待行到最后一位时,一张熟悉的绝色容颜映入眼眸。

    奚若雅!这么早她怎的也在此?片刻愣神后,牧谣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礼,却没有得到皇后赐座,只得站立一旁。

    萧皇后不紧不慢地喝着早茶,嫔妾们见皇后娘娘不说话,谁也不敢先开口,只不时拿眼打量着这传说中奇丑的女子,在私底下小声议论着。

    “林宛烟,虽然你身世可怜,又自幼流落江湖,但身为将门之女,皇室中人,不能不识礼数,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李嬷嬷,好好学习宫廷礼仪,早日学会了,也好早日回到辰王府。”看凉得差不多了,萧皇后才开口道。

    “谢皇后娘娘隆恩,宛烟自当虚心向学,定不辜负娘娘一片苦心!”牧谣屈膝谢恩。

    “嗯,起来吧,看着倒也是个懂事的!听说,你因毒毁了容貌,”萧皇后轻叹一声,露出很是惋惜的神情,“这女子的容貌可关乎一生的幸福,见你如此也怪可怜的,正巧哀家身边有位能人,或许可为你医治一二。”

    牧谣闻言,感激涕零,行礼大呼:“皇后娘娘真是宅心仁厚,宛烟谢皇后娘娘大恩,谢娘娘大恩!”

    萧皇后见她如此上路,很是满意,立刻让宫人传了王太医来。

    牧谣趁着行礼的空当,将一颗准备好的药丸放进了嘴里,心道:果然如司徒郁所料,这萧皇后当真怀疑她的容貌,幸好得他提醒,否则今日怕是要落个欺君之罪。

    为了既能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又不至于让林宛烟过分难堪,萧皇后令他二人在不远处的小凉亭里诊治。

    那位王太医对着牧谣又是察看又是把脉,一会儿锁眉沉思,一会儿又摇头自叹,诊了半响,最后神色沉郁地向萧皇后回禀道:“皇后娘娘,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断不出林侧妃所中之毒为何,无法为其医治,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哦,你是说,林侧妃当真是因毒毁了容貌?而你又无法为其医治?”萧皇后心中仍有些疑惑。

    “是的,林侧妃体内之毒为数种毒物合练而成,此毒只用于毁人容貌,对身体倒造不成影响。因不知毒物种类,微臣不敢冒然用药。”

    萧皇后闻言,看了看满眼悲伤的牧谣安慰道:“既是如此,只能怪天不遂人愿!好在辰王殿下并未嫌弃于你,哀家见他对你倒也挺好,只要你乖巧懂事,相信若雅也会帮衬着你的。能寻得一隅安身之处,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也是一个女子的福分,希望你懂得珍惜!”

    “谢娘娘教诲,容貌于宛烟来说,早已不存幻想,能侍奉在王爷王妃左右,宛烟就已知足了!”牧谣刻意掩饰着眼里的悲伤。

    “你能如此想,很好!”萧皇后点点头,有些不耐地看向众妃嫔。

    她刻意选在这个时候让太医为牧谣诊治,不过是想若诊出她使了易容之术,正好当着众人的面儿治她个欺君之罪,连同司徒郁也脱不了干系,可如今得到这么个结果,也没什么心情再理会那些深宫怨妇,便开口将她们打发了去,又命李嬷嬷将牧谣带下去教习礼仪。

    牧谣一副乖顺的模样跟在李嬷嬷身后,心里却暗自得意。刚刚所服的药丸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出现中毒症状,而这个症状只表现在面部,且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这毒便会自动排出体外,面部的疮疤也会自动消失。

    此药丸乃是华老亲自研制,毒物属性岂是一般人能探得的。

    当花厅里只余下萧皇后和奚若雅时,一身浅黄蟒袍的司徒桀从花厅后的屏风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