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府内,朵朵山茶开得正艳。司徒郁却无心欣赏,他站在亭中,怔怔地看着水里踊跃争食的锦鲤,想着那日的情景。

    那个蠢女人,明知道自己有隐卫护身,明知道那掌含剧毒,却还是用最笨的方式替他挡了那一掌,难道她也同那些庸脂俗粉一般,想用这般低俗的手段向他示好?

    最奇怪的还是司徒昀,没想到向来不理俗事的他,竟会如此轻易地答应用他那宝贝雪蟾救人,只是他又着实可恨,竟不允许自己的人留下,也不知道那个蠢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小九穿过花园,大步走到司徒郁身边,垂首禀道:“王爷,牧姑娘的隐卫果然找上了青冥公子。”

    “青冥可将事情始末告知于他?”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

    “青冥公子并未详细告知,只说牧姑娘在情急之下替主子你挡了一掌,我们已设法救治。但那人却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一招撂倒了公子身边三个护卫,还口出狂言。”

    “他怎么说?”深邃的眼睛仍盯着那压着对手身体跃起抢食的锦鲤。

    “他说,若是牧姑娘有任何差池,他会让整个昌黎陪葬!”小九深吸一口气,察探着司徒郁的神色,这人也太过狂妄,竟敢放出如此大话。

    司徒郁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半响,继续问道:“后来如何?”

    “后来,青冥公子告诉他,牧姑娘正在逸王爷的‘素心园’里疗伤,他二话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那他听到‘逸王’的名号时,可有何反应?”司徒郁斜眼看向小九。

    “这个…”小九极力回忆当时所看到的情景,“他当时愣了一下,眼里还有一丝惊慌。”没想到王爷竟问得如此细致,还好自己当时观察得够仔细。

    司徒郁轻抿嘴唇,眼神凌厉,寒气四散。

    她和司徒昀之间果然不一般。那日“素心园”中,司徒昀表现得倒是风轻云淡,但那护卫左恒在见到牧谣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怪不得他会那么爽快地答应救人,这会儿是不是还在感谢自己亲手将人送到他面前呢!

    他越想心里越是烦躁,脸上神情也愈加阴沉。

    小九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不知道好好的这王爷咋就变了脸。正当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叶超像救星一样地出现了。

    “王爷,李公公送来了此次正侧妃及夫人的人选名单,等着王爷过目。”不明所以的叶超,笑容满面地向司徒郁禀道。

    王爷自两年前回京,除了皇上所赐的两位侍妾外,一直未娶妃,这次借皇上祝寿之喜,“辰王府”也热闹热闹,王爷也好早日开枝散叶,真是大大的好事。

    “不必了!告诉他,所有人选,我均满意,凡是有意入府的,通通都纳了。”语气较往日更冰冷。不过是多养几个女人,他们既然爱往他这儿送,他就照单全收。

    叶超心里正乐呵着,听闻此言,不由一怔,遂用眼神询问立在一旁的小九,谁知得了小九一个白眼,心里更是不解,但又不敢多问,只得应下。

    正欲离去,又听得司徒郁道:“等等!那正妃之位可是奚若雅?”

    “回王爷,正妃之位是何人属下并不知晓,但据李公公透露,奚国公回拒了王爷的求亲,欲让奚大小姐与桑越太子联姻。”好在自己够聪明,知道王爷在乎奚大小姐,刚刚略施贿赂探了李公公口风。

    “告诉李公公,本王正妃非奚若雅不立!其余的还照我刚刚说的办。”奚老贼果然不会让自己如愿,只是他的算盘未必打得太好。

    叶超得令,转身出了园子,去向李公公回话。

    牧谣在“素心园”中又调养了数日,每日司徒昀都会亲自为她把脉,闲时也会与她饮茶闲谈,一番接触下来,牧谣对他的了解倒是增进不少,但她却再未提起玉佩之事。

    这日午后,牧谣静下心来,将一些事情又理了理。

    当日,在“浴雪山庄”无意中听到臭老头儿与爹爹的谈话,才知道原来自己叫了十年的爹竟不是自己的亲爹,而他们只说自己的亲爹在十六年前就已战死沙场,然后再也不肯吐露关于他的只言片语,甚至连爹爹的名讳都不肯告知。言辞闪烁、漏洞百出,臭老头儿知道瞒不过自己,又不愿说出实情,才故意放任自己下山寻找真相。

    如今看来更是疑点重重。当年父母既能攀上皇亲,想来在昌黎朝堂颇有份量,爹爹会不会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奚将军?若真是战死沙场,那也算是昌黎的功臣,臭老头儿怎会让自己在“浴雪山”一藏就是十几年,而且还立下“不得进入昌黎皇城”的庄规。

    那又会是他们所说的自刎吗?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不死在战场,却死在自己剑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可若爹爹是奚将军,那如今的镇国公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司徒昀为何一口否认这凤佩的存在,是他想毁婚还是另有隐情?这十六年后再次出现的“离魂”,又是受何人指使?

    无数疑问在牧谣心头萦绕,只想赶紧回京城去揭开事情的真相,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已的身世。

    不负牧谣所望,两日后司徒昀带着众人踏上返京的路程。

    自从那日他否认掉凤佩的存在后,牧谣也冷静了许多。世事变迁,距当年定下婚约已有十六年,若不是哥哥提起,自己也是完全不知晓此事。

    再说,自己与他不过初识,二人之间除了一纸婚约再无其它,虽说自己对他倒是有些喜欢,但他对自己是否有心还不得而知,若只凭一纸婚约而得不到他的真心,那也不是牧谣想要的姻缘。

    何况,白芷与蕙兰更是不止一次地在她耳边说起,宫丞相家的嫡出小姐宫玉荷,极有可能成为她们的逸王妃,这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让牧谣心里又不得不想这司徒昀怕是已另有所爱,想毁弃婚约。

    自见到画像起,牧谣便设想过千万种相见后的可能,但独独没有想过会被他退婚。若日后真有这么一出,即便要退,也决不能让他抢了先,她奚牧谣什么时候被人嫌弃过。

    总之,在一切未弄明白前,她决定以平常心处之,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

    牧谣心里不痛快,一路上也没什么好心情,白芷和蕙兰只当是她快要与王爷分开,心里不高兴来着。但司徒昀却隐约感觉到她心里对他的排斥,心中颇为不解。

    当日风郁是绕的小道,快马加鞭到兰城也用了四个时辰,这回走的是官道,虽然路程近了不少,但是考虑到牧谣重伤未愈,司徒昀特命马车慢行。因此,慢悠悠地走了半天,才走了一半路程,在一片浓密的树林中停下稍作休息。

    众人正用着干粮,喝着水,突然前方马蹄声响起,微扬的尘土中,一白色骏马载一黑色人影飞奔而过,本以为只是过路之人,却不想蹄声未远,那白马黑影又折了回来。

    马背上黑色锦衣的男子俊颜肃然、眼神犀利地扫向众人,突然一言不发地从马背上纵身跃起,向其中一辆马车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