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县监察御史来密函报,南河知县郑荣私自打开粮仓将粮食分给百姓过年。南河县去年大旱,庄稼收成不好,百姓无以度日,眼看过年了,百姓家中连一丁点的米粮都没有,郑荣体恤百姓,一心软,便将县衙的粮仓打开把粮食分给了穷苦百姓。

    郑荣出身寒门,十年苦读入京赴考点了前三甲的探花,云岫之父赵宏为六部尚书时的门生,赵宏原想提拔郑荣为京官,奈何郑荣却想回南河当一个清知县,赵宏念他富贵不忘根本,便随了他的愿,将他安置到了南河县。

    云岫这才当上瑾贵妃,弹劾父亲门生的折子便上来了,这些人的动作可真快。

    云岫略想了一会子,便问:“皇上可有说如何处置郑大人?”

    小生子回道:“倒是没说,奴才只是瞧着皇上的脸色不怎么好。”

    缈缈不高兴的埋怨了一句:“这个劳什子的郑荣大人,就算同情老百姓,那也先上个折子跟上头请示一下再开粮仓。眼下主子才当上贵妃,老爷的门生就出了这样的岔子,想必前朝对娘娘也颇多意见了。”

    小生子多嘴解释了一句:“奴才倒是对这个郑大人敬佩的很,缈缈姑娘有所不知,郑大人这递折子上去,一来二回等批下来,估摸着都得十天半月了,老百姓饿着肚子哪里能等。”

    缈缈仍是生气:“那他拖累了主子就是不对!”

    云岫制止了缈缈,问小生子:“小生子,你是御前伺候的人,这朝政上的事,何须说给本宫听?”

    小生子道:“奴才瞧得出皇上对这事为难的很,不好罚,也不好不罚,娘娘向来聪明,这事又跟娘娘有关,奴才觉得娘娘一定有法子帮皇上排忧解难。”

    云岫赞了一句:“你倒是聪明机灵。”

    仅是从赵宏的一个门生开始算计,看是跟云岫没有太大的牵连,以赵宏为中心撒开网,将云岫设为最终的目的,接着一路牵扯出更多与赵氏一族有牵连的人,兹事体大,赵氏一族获罪,那后宫之中的云岫又岂能独善其身。

    云岫又仔细一想,若只是为了对付她,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莫不是这人想对付的是……

    今儿晚上李显瞻没有再去孙言心的景仁宫,反而去了子衿的碧微阁。李显瞻虽许久未来碧微阁,此番过来,子衿倒没有显出多少的欣喜来,只是如常的让宫人奉茶上来,伺候着李显瞻解下染了外头寒气的披风。

    “朕倒是许久未看你跳舞了,你跳一支舞给朕看看。”李显瞻才坐下,喝了几口热茶便道。

    子衿也并未生出不喜的神色来,屏退了宫人,便在殿中跳了那支近日与孙言心学的舞,李显瞻看着微微蹙着眉,一支舞跳完,子衿停在李显瞻的跟前,道:“皇上怕是要生气了,臣妾跳的这支舞是跟孙给娘娘学的,臣妾想着皇上喜欢孙妃娘娘,便去找孙妃娘娘学了这支舞,只怕是臣妾跳得再好,也跳不出孙妃娘娘的神韵来。”

    李显瞻饮了口摆在小桌上的酒,冷硬的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子衿笑道:“人贵自知,皇上不就是喜欢臣妾这份自知与坦率吗?”

    李显瞻点了点头:“的确,你知本分,也敢言。虽然出身不高,但也不是那种一看朕生气就吓得不敢说话的。”

    子衿忙道:“臣妾怎舍得让皇上生气。”

    子衿此话说得李显瞻心里舒坦,只是一想起南河知县一事,不由又愁上心头,若重罚郑荣,则会引起南河百姓不满,若不罚郑荣,朝中大臣又要将朝纲法纪拿来说事,更何况,此事与赵氏一族有牵连,不管如何处置,都会存有微议。

    子衿见李显瞻不说话,便说起自己小时的事来:“臣妾小时在主人家干活时,经常吃不饱,总是半途中就饿晕了,后来管家可怜臣妾,便悄悄的从厨房里拿东西给臣妾吃,为了报答管家,臣妾便会很卖力的干活,一点都不敢偷懒。只是后来,管家被主人发现了,主人一气之下,将管家赶出了府,臣妾于此,心中一直有愧。”

    说完,子衿脸上显出遗憾之色,叹了声:“等臣妾长大后,找到那位好心的管家时,她已经病死了。”

    李显瞻唏嘘一声,劝慰了句:“你能有这份感恩之心,那位管家在天之灵也会倍感欣慰,既找到了她,生前不能报恩,便多照料下她的身后事。”

    子衿道:“臣妾都已照料妥当,只是唏嘘好人不长命。”

    李显瞻未再言语,时辰已晚,命宫人熄了屋子中的灯烛,拥着子衿睡下。

    第二日一早,郑荣请罪的折子便递了上来,郑荣在折子中如实说明他身为朝廷命官却知法犯法,罪无可恕,又言明他乃是无奈之举,若递折子向上头请命,一来二去,少则要耽搁熟十日,多则半月或一月,等折子下来,老百姓早就饿死了。

    于郑荣一事,李显瞻是如此处置的,郑荣身为朝廷命官却知法犯法,现革职查办,另郑荣接济百姓之举令人动容钦佩,特封为从四品的承宣布政使司右参议。

    明贬实升,倒是让参奏的人没有料到的结果。

    缈缈在奉天殿打听了消息高兴的跑回来跟云岫禀报,云岫倒也不意外,郑荣行事妥当,能及时的递上请罪折子,再来郑荣只是个小小的知县,即便行事失了些法纪,李显瞻还是能容忍的。

    这日,后宫嫔妃来长春宫中向云岫请安,昭妃、云妃等人早早的来了,倒是孙言心迟迟未出现。云岫的眼神落在身上的伤才好了的玲珑身上。

    “李贵人与孙妃同住景仁宫,可知孙妃妹妹为何迟迟未出现,可是孙妃的身子有什么不爽?”

    云岫的话音才落下,孙言心搭着宫女的手走进来,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不屑的向云岫福了福身子:“劳贵妃娘娘忧心了,臣妾只是今儿早上起来觉得恶心头晕的很,便让宫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太医说,臣妾已有了身孕。”

    云岫微愣住,又迅速的回过神来,笑着道:“那可是要恭喜孙妃妹妹了。”

    孙言心甚是得意,由宫女扶着小心的坐下,扫了一眼在座的人,才道:“皇上听闻臣妾有了身孕,可是欢喜的很,连说臣妾不必来长春宫里向贵妃娘娘请安,只是臣妾怕落了个恃宠而骄的名头,故对向贵妃娘娘请安一事不敢懈怠。”

    云岫雍容大度的道:“孙妃妹妹怀着龙嗣,身子重要,景仁宫往来长春宫,路途有些远,万一孙妃妹妹在路上磕着碰着了,本宫才是吃罪不起。孙妃妹妹还是依着皇上的意思,日后不必来长春宫里请安了。”

    董贵嫔也多嘴笑了一句:“贵妃娘娘担忧的是,孙妃娘娘怀着龙嗣,还是仔细的好,不然若像许昭仪那边挺着肚子在御花园里走动,不仔细跌倒小产了,还要怪到旁人的身上。”

    一旁的许昭仪怒色看了董贵嫔一眼,想斥责一句,还是忍下了,倒是新进宫不久的妍贵人见不得姐姐被人欺负,顶撞了一句:“董贵嫔娘囊惯会说人是非,倒是揭着别人的伤疤,自个儿不觉得疼。”

    云岫怒斥了一句:“够了!孙妃妹妹还怀着龙胎,你们这般吵着,若扰了孙妃肚子里的龙胎,看皇上不治你们的罪!”

    见云岫发怒,董贵嫔与妍贵人不敢再多言。

    孙言心笑着道:“皇上还说,让贵妃娘娘来保臣妾这一胎,倒见贵妃娘娘却是真在意臣妾肚子里的孩儿。”说道此,孙言心又略顿了顿,道:“只是,贵妃娘娘要忙于六宫之事,怕是无暇能保臣妾腹中的孩儿,倒是昭妃娘娘生养过大皇子,臣妾想让昭妃娘娘来保臣妾腹中的龙嗣。”

    说罢,孙言心的眼神落在一旁端坐微笑的昭妃身上。

    云岫也是看了昭妃一眼,便点头道:“孙妃所言有理,便由昭妃来保孙妃腹中的胎儿,孙妃孕中也好有个能说上话的人。”

    又警告了一声昭妃:“皇上对孙妃腹中的孩子,格外的期待,昭妃可千万要顾看好孙妃腹中的胎儿,切莫有半点的闪失。”

    昭妃朝云岫点头,恭敬的道:“是。”

    从容不迫,并未显出半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