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在欢声笑语中化解了,初到红族那一刻的忐忑与害怕已全然的消失了。

    那一天夜里,整个部落举行了篝火晚会来感谢如沁与欧阳永君对小王子与族长夫人的相助之恩。

    如沁与欧阳永君自然就坐在了族长的一旁,美酒烫得滚热端上来,整只的烤羊泛着香送到桌子上,有仆人一块一块的趁着热切下来盛到盘子里,蘸了佐料吃下去,特别的甘香。

    “沁丫头,这一次的大恩大德我额尔芸汗无以为报,只请几位多在这山中留住几日,也让我略表一下心意。”

    欧阳永君端着酒杯迎向额尔芸汗,“族长不必客气,这一些只要是懂得医理的人遇到了,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们也只是尽了自己微薄的力量。”

    “幸亏你们巧合的经过这里,否则我只怕……”堂堂一个大男人,每每想起一清早起夫人的痛楚,都是忍不住的依然后怕。

    “现在好了,孩子健健康康的,夫人再休养几日也便好转了,看着母子平安便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了。”如沁也从那篝火前的舞者中移开视线,“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赶去东齐,所以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她知道欧阳永君的焦虑,也知道西楚与东齐的一场大战在即,这里多留一刻就不安心一刻。

    “杨公子,这个时候回去路上多有不便吧,不如就在我这山谷里小住几日,虽然这山里的日子没有山外的世界繁华,但是我们自给自足,整个红族却是最丰衣足食的。”此番话即可见额尔芸汗是知道那边域上的战况的,他的本意是欲要劝着欧阳永君几人避开这战乱,却不想其实欧阳永君正是为了免除战乱而赶往东齐的。

    “多谢族长的美意,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所以明日一早必要离开这里,这里距离东齐应该没有多远的路途了吧?”虽然一直知道这一条近路,但是这却是他们一行人第一次从此处经过。

    “杨公子明日就要离开吗?”不知何时原来还在篝火间跳舞的额尔芸清已经走到了欧阳永君的桌案前,已伸出手邀请着他一同去跳舞。

    欧阳永君笑着摆手,这一种舞他还真是没有跳过,当下便回道,“嗯,明日一早就离开,在下还是坐在这里看着姑娘跳了更自在些。”言外之意便是告诉芸清他并不懂得跳舞。

    谁知,芸清只笑望着如沁,“沁姐姐,是你不许他跳吗?”

    如沁淡淡一笑,为着芸清的大胆和直接而有些脸红,“清格格,杨公子便是我的哥哥一样,只是我也未见他跳过舞呢。”

    芸清一听,只更加大胆的扯着欧阳永君的衣袖,“杨公子,这是放松自己的最好的机会了,坐着饮酒还不如跳一场舞也感受一下这美好的气氛呢”,说罢也不管欧阳永君是否同意,只拉了他就向篝火中走去。

    欧阳永君瞟了一眼如沁,为着她的话多少有些感伤,既然那一纸休书已经让她与轻展轩解除了婚约,那么自己真的不想再与她只是哥哥与妹妹的关系,可是眼见这么多人,这一些他实在又不方便说,又推不开芸清,不知不觉中,人已被芸清拉到了正欢快跳着篝火舞的队伍中,初时他尴尬的怎么也跟不上节拍,慢慢的在芸清的带动下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可以游刃有余的跳了。

    如沁望着火光照耀中的每一个舞者,每个人的面上都泛着最朴实无华的笑容,无忧无虑的生活就是如此了吧,其实这也是她向往的生活呀,真想就留在这红族的山谷里,然而这里是欢歌笑语,那山外却是百姓的背井离乡,思及此,心下不免也有些悲凄了。

    “沁姑娘,这山里的吃食还吃得惯吧。”额尔芸汗不放心的问道。

    如沁嫣然一笑,“吃得惯,如果将来有可能,如沁就来这山中隐居吧,这里的日子真好,到时候还要请族长收留呢。”羡慕着,她真的有些期待。

    族长哪有不应之理,这样的医者留在山谷里是为着红族人造福了……

    “小王子出生时哭声就特别的哄亮,将来也必是可造之才,如沁有个不情之请。”

    “沁姑娘但说无妨。”

    “如沁想要认了那孩子,做他的干娘可好?”真的很喜欢那小娃,白嫩嫩的真是可爱。

    额尔芸汗拍掌笑道,“我红族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没有沁姑娘和杨公子又哪里还有今日的欢笑呢。”第一眼见到如沁,他便惊为天人,竟不知世间竟有如此清灵美好的女子,纤弱的只让男人升起无边的保护欲,可是他悄悄的观察了她与欧阳永君,他们两个人却是一种奇怪的说不清的关系,象情人又象兄妹,但是刚刚如沁对芸清的一番话已经直接让他推翻了两个人的情人关系。

    “族长言重了,如沁很喜欢那孩子呢。”想想那可爱的小脸,如沁就想起了锐儿,也想起了从未见过面的失去的宝贝。人生中,错过了的就再也无法追回了,所以这一刻她要懂得珍惜。

    有下人抱上了小王子,如沁揭开了那盖得严严的被头,背着风,小心的亲了又亲,那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福泽,将来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也不知谁家的姑娘会嫁了他呢。

    想一想,就笑了。

    族长静静的望着眼前温馨的画面,如沁脸上那母性的光辉告诉他,这女子必有一段不寻常的经历,因着她的眉梢额际只有一团散也散不去的光影,那光影就是一个故事,只是他却不能越矩多问了。

    篝火旁一曲终了,欧阳永君已讨饶的走下了场子,芸清却不依不饶,“公子要答应我,倘若明日必要离开,一定要由我送你们出山。”芸清清晰的记得她第一眼见到欧阳永君的情形,那一刻,欧阳永君怀抱着白衣的如沁游走在刀光之中,他的潇洒飘逸,他的冷傲孤清便是在那一刻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此时,坐在他旁边的如沁却成了她最大的心病,但不知如沁的话是真是假,倘若他们真如兄妹一样,那便是她的开心了。

    “杨公子,芸清说得极是,这前面去往东齐的路越来越是难走,最险峻的当属幽陀峰了,既然你们有要事执意要走,我也就不强留,但是必要由着芸清亲自送你们离开,我也才安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族长居然为芸清创造了这个机会。

    芸清展颜一笑,那一身大红的衣衫就仿佛新嫁娘一样的衬着她更加艳丽妩媚,只在那火光中映照着一份别样的美丽。

    一刹那间的失神,回首时正是如沁相谢族长,如沁竟然已经代他答应了。

    这一刻,当他再看向她时,眸中已多了一丝连自己也不懂的怪异。

    人世间的情事,总是这般的难解,少了一个轻展轩,然而此时却又仿佛多了一个芸清,可是相望如沁,他的心里还是只有她。

    为情总是那般玄妙,为何偏要:爱着的偏就无法爱上你,不爱着的偏偏就是爱上你……

    冬日的清晨,阳光依旧暖,却怎么也无法挡住那无边的寒冷,然而心却是暖的,残败的枯草上点点白霜正在悄悄的消融,踏着清晨的阳光,额尔芸汗送了又送,终于才不舍别去。

    芸清在头前带路,依旧是一身红衣,宽宽的袖摆和裤角衬着那纤细的腰肢越发的细弱,可是她的精力她的脚程却比青叔青婶还要快,有她带路,果然走得顺畅多了,再也不用走走停停的辩别方向了。

    “杨公子,前面就要到了幽陀峰了。”走了一个上午,树林里,几个人寻了一处干爽的地方正吃着红族人相送的干粮。

    一边吃着一边望过去,不远处一座山峰云雾缭绕,仰首才能望到那峰顶,果然是无比的险峻,“清格格,要过那幽陀峰有几条路可以选择。”这一路走来都是太通畅了,没有任何的拦阻,诡异的让如沁和欧阳永君也在怀疑,这似乎不是轻展轩的作风,他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

    “只有一条路,而且奇陡无比,沁姑娘,不如由我来背你过去吧。”想想欧阳永君又要背着如沁,芸清就有些不情愿。

    欧阳永君微笑着,“还是由我来吧,清格格带路就好了。”好不容易又可以背着如沁了,这样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况且他是男人怎么可以让芸清背着如沁呢。

    芸清嘟着樱唇,“不要小瞧了我,谁说我不能背,赶路背人我也可以两不误。”

    如沁有些尴尬,都是她自己笨呀,一个上午走了这些的山路脚早已软了,最近身子越发的懒怠了,总是要由人背着其实她也不好意思,可是却没有办法,想一想,便笑道,“公子,便由着清格格背着我吧,就要到了,你也当心些,我真怕……”真怕轻展轩这个当口出现那么他们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

    以轻展轩的功力,再加上甄陶和暗影的,他们五个人根本就不是轻展轩的对手,而她更是欧阳永君的累赘。

    欧阳永君默不作声的望向芸清,虽然有些气恼她抢了他背着如沁的机会,可是当着如沁的面他还是不好发作,只得道,“好吧,可是倘若你背不住了,一定要把她交给我,千万别有什么危险。”

    芸清爽朗一笑,“放心,这幽陀峰我每一年都要走过好多次,比你们熟悉多了,沁姑娘,你只管放心好了,或者趴在我背上睡上一觉,醒来我们就过关了。”

    听着芸清说得轻松,可是望一望那座高峰如沁还是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吃罢了干粮,继续赶路后,果然越走路越是陡峭,原来上山也不容易,那么下山呢?

    如沁不敢想了。

    一步一步的向幽陀峰上而去,真想长了一双翅膀飞上去,可是她却只能望洋兴叹,终于,芸清格格忍不住了,如沁真的走得太慢,“沁姑娘,我背你吧。”

    如沁只好上了芸清的肩头,欧阳永君默默的随在芸清的身后,他在等待,等待她累了,如沁就继续由着他来背。

    悄无声息的走着,甚至连脚步声也湮灭在无边的大自然中,偶尔有飞鸟掠过,也让欧阳永君崩紧了心弦,这最后的一关,一定要小心翼翼的走过,过去了,就是他东齐的国土,就到了他的国家了。

    心底有些激动,两年多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想娘亲了。脑子里又在思虑那一个年纪轻轻的兵马大元帅真不知他是何人,真是好奇呀,想不到东齐也是人才济济了。

    陡直的山路越来越是难走,芸清走在前面渐渐的慢了下来,身上负着一个人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天还大冷着,可是她额头的汗却是不住的滴落,背上的如沁清楚的知道这一切,芸清已经有些不堪她的负担,不住的粗喘中已现疲惫,“公子……”如沁轻轻向后唤道,“不如还是由你来背我吧。”有些羞赧,自己真是一个麻烦。

    欧阳永君立刻向前一纵,就落在芸清的身后,“清格格,还是把沁姑娘交给我吧。”

    “哦。”有些不情愿,可是芸清真的背不动了,她的体力有限,背一小段还可以,时间久了就没了那个能力,只得把如沁放在地上。

    欧阳永君终于又如愿的将如沁背到了身上,这一回,他的脸上悄悄的露出了笑容,只是那一行人或前或后的只注意着脚下的路而并无所觉。

    山路陡峭的让如沁的心随着欧阳永君的每一步而揪紧着,终于捱到了峰顶,吐了一口气才发现,那下山的路还更加的陡。

    芸清依然走在前里,山峰上星星点点的青松间有白雪皑皑,这峰顶比起山下却要冷得多了。

    下山,专注着脚下的路,而心神也还要顾及到了四面八方,那么斜陡的路,每一步都是艰难。

    如沁注视着山脚下,隐隐看到了枯枝与顽石,芸清突然在前面加快了速度,那么陡,或许用轻功还更轻松也更快,只是要极时的收住那下山的坠势。

    “如沁,闭上眼睛。”欧阳永君担心她怕了,这么陡的路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而且旁边就是万丈的深渊,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极有可能瞬间跌下山峰而一命呜呼。

    “欧阳,小心。”搂紧欧阳永君的颈项,如沁半分也不敢动,生怕分了欧阳永君的心神而出了什么差错。

    那小路沿着山峰盘节而下,一点一点,随着山脚越来越近,心里也是愈加的欣喜。

    喜悦让那崩紧的心绪也慢慢的放松,豁然开朗的一片苍茫,冬的残败甚至让人开始渴望雪的到来,因为那雪白可以让世界变得迷幻变得浪漫而美丽。

    翠绿色的针叶林尽收眼底,阳光下,一行五人站定,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回头再次仰望着幽陀峰,就仿佛从死亡之谷里走过一遭一样,回想都是惊险。

    远处有温泉的水气漾在了山中,芸清雀跃道,“再翻一个山头就到了东齐的地界了。”

    她的话音才落,一道悠悠的萧声响起,针叶林中隐隐一抹白衣闪现,芸清兀自拍手笑着,“真好听。”

    可是听在其它四个人的耳中,那萧声却都是声声催魂,催着如沁的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