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坠落在地上的雪白纱纺衬托着女子更加的飘渺清灵,就在那大堂中央从容的站定,微咪的眼睫轻闪,“宝柔儿参见逍遥王爷。”

    轻展轩依旧怔在当场,他满眼里的不可置信告诉如沁,此一刻他一定是认作眼前的女子就婉柔了,可是她唤着自己的名字却是宝柔儿。

    如沁知道从前轻展轩都是叫着婉柔的小名柔儿的,此时这女子只多了一个宝字,然而那风姿已让如沁认定她就是婉柔无疑了。

    可是那具尸身,还有那尸身里才三个月大的胎儿又如何解释。

    谜题,又是一道谜题,却与自己再无相关了。

    “宝柔儿参见逍遥王爷。”久久不见回应,那女子只得继续参拜道。

    轻展轩这才回神,“柔儿……”片刻间人影一晃就掠到了宝柔的身边,甚至也不顾那么多人在场,只一探手,立刻那女子就被轻展轩横抱在了怀里,“柔儿,是你是吗?”

    没有等到回答,也无需回答,男人再一起身,那雪白的轻纱只飘荡在空中随着所有人的视线直直的向着门外飘去,而那两道飘然而去的人影也重叠成一道影子投落在红漆的门上,转眼就再也没了踪迹。

    苦笑,来了,走了,早已将她置于他的世界之外。

    此时,他的世界里就只能宝柔儿的存在。

    没有落寞,只有清然一笑,她早该知道的,不管那女子她是不是婉柔,但是那形同婉柔的女子就已经彻底的掳获了男人的心,“姐姐……”青儿不放心的走到她的身边。

    拉着青儿的手,再看向甄陶,“甄陶,谢谢你。”又一次从虎口中解救了她,多少回的不说谢字然而这一次她还是说了,因为她真的无以为报。

    “王妃请回去吧。”对于轻展轩带走那名女子的所为甄陶并不乐同,可是他的身份让他无法去劝阻什么,王爷的事王爷的心里自有他自己的拿捏,而他能做的就是守护好逍遥王府,守护好王爷与王妃的安全。

    “走吧。”一带青儿的手,再无留恋的离去,这风月楼里带给了她的是无端的灾难,虽然散去了,可是那未来的磨难谁又能分得清呢。

    门前,一辆马车早已停伫多时,如沁记得这一辆马车依稀就是当初轻展轩与她一起乘坐来京城的那一辆。

    青儿打开了车帘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甄陶便稳稳的将马车驶向了逍遥王府的方向。

    那一夜,心只乱,何去何从,却难以抉择。可是,就在无边的思虑过后,她终究还是为了欧阳永君而留了下来。

    逍遥王府里渐渐的有了生气,偶尔是琴声夜半悠悠传来,偶尔是烟花划过夜空,那一切的一切的美丽都是为着那新来的美人,她依然叫做宝柔儿,她不是婉柔,却比当年的婉柔更加的得宠。

    院子里依旧还是欢笑,如沁为着锐儿的慢慢成长而欣喜,什么都可以舍去,舍不去的就是一颗真诚的心,一如她对孩子,一如孩子对她。

    经常的那一声声“娘亲”让她的心里在寒冬中只凭添了几许温暖。

    “娘亲,爹爹怎么不来呀。”

    清雅一笑,“爹爹忙,而且娘亲也忙。”除了看顾锐儿,京城里的所有能找到的医书已被她都翻借来了,那一家家的医馆知道她是逍遥王妃就没有不借的,那时,她心里感激的其实还是轻展轩,没有他,也便没有她得到这些书的机会了。

    这一日,从外面回来,搓着两手,真冷的天,只冻得人连身子都麻木了,又寻了两本好书,兴冲冲的就向自己的院子里走去,还没到近前,远远就听见锐儿开朗的笑声,“雪人要看书,雪人要看书。”

    十几个月的他吐字还不清楚,但是从那些声音里已依稀可以听得清楚,锐儿必是又堆了雪人,乐颠颠的走进去,有锐儿的日子她就不曾寂寞过,甚至连身子也慢慢的将养好了,安阳果然是西楚的国都,什么书都有都全着,这让她的医理甚至在短时间内就翻了几倍。

    “娘亲,你回来了,你看,雪人看书呢。”咿咿呀呀的说完,那冻得通红的小脸上写满了开心与兴奋,如沁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雪人的面前果然有一本书,可是在看到那书的时候,她急忙就冲了过去,那书正是欧阳永君先前赠给她的那一本无字的医书。

    拿在手中,甩动中只想抖去那被雪润染了的书,有些湿潮。

    “娘亲……”锐儿巴着小手抓着她的衣角,似乎有些怕了,仿佛已知道他做错了事了。

    拿着书,再抱起锐儿,捏了捏他红通通的小鼻子,大冷的天还淘气的跑在外面,“进屋去吧。”

    乖乖的点头,通常犯了错误的孩子都是最乖的。

    就放在地上,如沁坐到火炉边,随意的翻开那书,想要检查一下是否还有雪残留在其间,突然她看到了一行行的字,是的,是一行行的字。

    急忙再翻看下去。

    一页页的都是字迹。

    欣喜,原来这一本天山医经果然是有内容的,从头看起,竟然是一本精辟之至的毒学之理,由此看来,欧阳永君必是有救了。

    “娘亲……”低低的叫,锐儿还在担心着他做下的坏事。

    一弯身就抱起了锐儿,狠狠的亲了一口,好久没有这样的开心过了,“锐儿,谢谢你。”是锐儿的淘气才让这天山医经终于重见了光明,原来那字迹是遇水遇火都不会现出的,它要的是冰冷中的潮湿,而这一个条件尽皆被锐儿做到了,院子里冰天雪地中的雪却成全了一本书,也成全了欧阳永君。

    “青儿……”如沁低唤,此刻她全身心的只把自己投注在书中,这是欧阳永君的希望,也是她离开轻展轩的希望。

    “王妃,怎么这么开心呀。”青儿不解了,似乎很久也没有看到如沁这样美丽如花的笑靥了。

    “呵呵,没什么,出去四处逛逛居然就寻到两本特别好的医本,我看看去,锐儿就交由你带着了。”说着又是在那淘气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锐儿,来,跟着青姨去玩。”

    嘻闹的声音渐渐远去,静静的屋子里如沁坐在火炉边认真的研究着那毒学的医理,久久久久,甚至连青儿请她用晚膳的时候她也推托了,有些兴奋,原来这世上的毒都是可解的,只要用心,只要去钻研了那毒素在人体里的反应状况就都可以对毒下药,迎刃而解了。

    那一天一夜,她没有迈出房门半步,只沉浸在医理的顶尖氛围中,漫游着,只是这更多心得却在等待着她去一一实践。

    入宫,那实践便是她的再次入宫,再次与欧阳永君的相见。

    心,开始期待了。

    逍遥王府,冷冷的夜,那是如沁第一次离开自己的院子而亲自去找轻展轩。

    明天就是母后的寿诞,这是青儿早就告诉了她的,可是铜锣已敲过两声,二更天也过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通知她明天要入宫为母后请安祝寿,可是这却是她入宫的最佳机会了,自从看过了天山医经已经整整半个月了,这一次再错过了那就要等到一个多月后的正月新年了。

    边域的战事奇怪的一直未打响,但是她一直知道东齐与西楚的这一战早已是一触而即发。

    难道是东齐也有人在意了欧阳永君的命了,所以一直未曾开战吗?

    一直在猜测,却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所以她还是希望欧阳永君身上的七魂散解了,这样才能还了他的自由身。

    一直向前,大约走了一刻钟便到了轻展轩的居所,就站在那大门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其实她一直都不想来打扰宝柔儿与轻展轩的,既然他们那般恩爱,她又何必介入其中而惹人嫌呢。

    可是此刻她却没了选择,除了轻展轩谁也没有办法帮她进宫。

    王府里四处都在传闻宝柔儿并非是婉柔,在她进府之前她对轻展轩的一切都不知晓,她只是一个腼腆乖巧的女子,而平时与轻展轩在一起时也不过是弹琴作诗,甚至入府近一个月了还没有与轻展轩圆过房。

    那一次听到下人们的谈论,她一笑置之,这样的女子也算是奇女子了,一个孤女被卖入风月楼却有了侍候逍遥王这样的造化,从风尘女到王府里的专宠,或许她该开心才是,却又为何一直不肯圆房呢,而轻展轩也让如沁不由得刮目相看了,为了宝柔儿居然也可以守身如玉,这要多深的情才可以让从前一向放浪不羁的他做到如此呢。

    偶尔在落寞的时候她也会感伤,感伤那清透的女子夺去了轻展轩曾经对待她的点点温柔,她不懂也不知道从前轻展轩对待她的又是什么样的情,可是每每如此想的时候她便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心,不可以,她不要男人施舍的温柔,她要的是她自己的独立与坚强。

    站在门前,还未踏入那半开着的大门,立刻就有家丁迎住了她,“王妃,王爷与宝小姐出去了,倘若王妃要见王爷,那就偏厅里坐一坐吧。”家丁的语气倒也客气,并不是那种见高踩低的人。

    算一算时间,总也该回来了,而自己既然来了那便等一等吧。

    进了那偏厅,并不奢华,却处处都透着一股典雅,倒是与着宝柔儿的气质有些相衬。

    有丫头送上了茶便退了下去。

    一盏茶落,却依然还没有两个人的消息,心里不由得焦急了,真怕是换了地方住了,如此一想,如沁便退出了轻展轩的院子,她宁愿守在路上,也不想错过了轻展轩。

    门前,她低声吩咐,“倘若王爷回来了,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希望他可以移步到我的住处。”

    “是。”

    有些失落,倘若今夜真的见不到轻展轩,那明天似乎就无望了,真想就守在这门前,入不了宫救不了欧阳永君她就没有了离开的希望了。

    如此,如沁便到了那逍遥王府的大门附近,就站在一堵墙边避着风等待着轻展轩的归来。这样,总也不会错过了他吧。

    有些冷,便不住的在原地动一动跳一跳,她就不信这一夜轻展轩不回来了。

    夜里,天气越来越冷,加上她身边没有任何取暖的东西,所以越站如沁越是感觉到冷入骨髓一样,可是已经等了那么久,就这么回去,她真的很不甘心。

    翘首以盼的向着路上望去,也不知轻展轩与宝柔儿去了哪里,居然这么晚还有没回来,这似乎有些过了。

    终于,听到了马车的辘辘声,回来了,如沁开心的笑,忙不迭的就从墙角移到了路边。

    呵着那就要冻僵了的手,真冷呀。

    那马车前晃着一盏灯笼,如沁只向那车夫招手,示意马车停下,只是一个入宫的请求罢了,她相信不过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的,那院子是轻展轩与宝柔儿的小巢,她还是不进去的为好。

    果然,看到她招手,那马车在经过她的时候就减慢了车速,车夫借着灯笼的微光看到了是她的时候,这才向马车内道,“王爷,是王妃等你在路上。”

    “哦,那停车吧,我也想要见见王妃呢。”把从前一直叫在口中的沁儿改成了王妃,只听着就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淡然一笑,倘若没有婉柔,她与他终是无情无份的,或许他们两个人的路也该是走到尽头了吧。

    马车停了,轻展轩纵身一跃,马车里是宝柔儿温柔的语调,“王爷不必急着回来,只去见姐姐就是了,虽然今儿是柔儿的生日,可是这么晚了,那烟花就改日再放吧。”

    原来是她的生日,怪不得两个人出去疯了一天,必是轻展轩为着她的生日而庆祝吧。

    “嗯,柔儿,今晚那烟花就不放了,改日再补过,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你且先睡吧。”轻展轩也温柔的吩咐宝柔儿先睡。

    “好的。”马车里依旧是轻柔的语调,乖巧的让如沁也不由得暗生喜欢,这样的女子轻展轩喜欢上她也未尝不是好事。

    马车就在如沁与轻展轩的视线中不疾不徐的向着轻展轩的院子而去。

    终于,轻展轩转过身来望向如沁,“沁儿,冷了吧。”宝柔儿离开了,他的称呼却又奇怪的改回了从前,只又叫她沁儿了,暖热的手不期然间就在她迷糊的时候突然就向着她的手握来,触手果然是温暖,可是如沁却是下意识的一退,仿佛那触到的是毒蛇猛兽一样。

    然而她的这一个反应倒是让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急忙就切入了正题,直接岔开了刚刚的尴尬,“王爷,如沁明日有个不情之请。”只想要逃离,逃离轻展的世界,如此而已。

    轻展轩那被甩开的手依然还在身前,僵硬的收势,才道,“沁儿,我也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量。”

    如沁只迷糊了,何事轻展轩还要与她商量呢,他是逍遥王府的王爷,更是西楚可一手遮天的人物,又岂会与她商量什么,却也不想忤逆于他,必竟她也有事要相求于他,“王爷先说吧。”

    “还是沁儿先说吧。”到了此刻他突然也客气了,仿佛那欲要商量的事情似乎难以启口一样。

    “王爷,明天是母后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院子门前就有家丁快步向着他们的方向跑来,那脚步声急促的让轻展轩立刻就转向了家丁的方向。

    “王爷,宝姑娘出事了,你快去瞧瞧吧。”

    轻展轩不由分说的就向着院子里跑去,而身后的如沁早已被他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