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洛歌睁开眼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

    随着熟悉的事物一点点映入眼帘,宁洛歌的意识一点点的回笼。

    她想起了昏睡前的事情,顿时脸色骤变,她立刻闭目寻找被她保存下来的玉镯的记忆,然而无论怎么搜寻,却都是一片空白。

    消失了……

    连带着那个黑衣人的面目,也看不见了。

    宁洛歌懊丧地坐起来,因为睡的时间长,猛然坐起来还觉得头晕,眼前一片漆黑,缓了缓,她才又恢复清明。

    “常香……”宁洛歌出声叫道,声音有些喑哑。

    她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暖暖的茶流进喉咙里,顿时她觉得舒爽了几分。

    入鼻的茶香以及扑面而来的热蒸汽让她彻底地清醒,更是从半梦半醒的睡梦中回到了现实。

    “公子您醒了啊。”随着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常香小跑了进来。

    “我睡了多久?”宁洛歌目光怔忪地坐在椅子上道。

    “还说呢,公子您也真是能睡,竟然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您瞧太阳都快下山了。”常香轻笑着神色欢快,话语中还带着揶揄。

    宁洛歌听了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怎么睡了这么久。要知道这样,我情愿不睡了,这耽误了多大的事儿啊。”

    “嗯?公子您说什么?”宁洛歌是低估着说的,常香摆弄茶点没听清楚。

    宁洛歌摇了摇头,神色恹恹的。常香只当她是睡多了,还没缓过来,命令婢女把吃的点心端上来,就懂事的退下了。

    看着一桌子的丰盛点心,宁洛歌竟然一点胃口都没有。

    回想起昨晚她看见的一幕幕,到现在都心惊。瑶贵妃,在莲妃的死和赫连子谦被劫的事情里,到底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她竟然能够隐藏到现在,一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而她背后又有什么人?那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时之间,宁洛歌发现自己不经意间知道了一些她绝对不该知道的事情,而这些事情牵连的人,应该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长叹了一口气,再去瑶金宫是一定不可能的了,瞧昨天瑶贵妃那架势,对自己带答不理的,就知道她不待见自己。

    况且已经给人家治好了,总也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至于赫连子谦,宁洛歌暂时不想告诉他这件事情。没有证据,甚至连那个黑衣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样即使说出来,也于事无补。

    反正瑶贵妃伤害不了如今的赫连子谦,其他的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如果瑶贵妃那面下不去手,左思右想,宁洛歌决定从赫连子逸那儿下功夫,对于瑶贵妃的事情,不知道他又知道多少呢?

    次日,清晨宁洛歌练完剑,告诉赫连子谦她要去看看夭儿,夭儿自从太子死后,被宁洛歌安排在了赫连子逸那儿,眼看赫连子煜就要入住东宫,赫连子谦手上也有很多的事情。

    所以嘱咐她多加小心,又把几名武功极高来无影去无踪的属下派去暗中保护她,宁洛歌和慎行才出发去了四皇子府。

    凤凰公子和四皇子关系匪浅这件事情,满朝文武心中都知道,是以宁洛歌去四皇子府,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的,丝毫没有担忧会有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

    管家也认识宁洛歌,见她来了,立刻请上座,而他则转头去禀报四皇子。

    赫连子逸最近因为身体不适告病在家,手上的公务也都交给了赫连子谦打理。只是原本应该清闲放松的赫连子逸,却因为瑶贵妃的身体,而越发的消瘦憔悴。

    宁洛歌见到赫连子逸的时候,他便是这样一副状态,形销骨立,青衫落拓,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意气风发的皇子。

    “瑶贵妃的病情应该无碍了吧?”宁洛歌打量着赫连子逸问道。

    “还要多谢洛洛你,母妃无碍了。”赫连子逸神色淡漠,语气疏离,竟然不复昨日的亲昵。

    宁洛歌皱了皱眉,敏感地察觉到了赫连子逸态度的变化,却仍旧说道,“那你怎么还是这样一副模样?是那位云烟姑娘有问题?还是夭儿如今不大好?”

    云烟就是猫儿告诉赫连子逸的名字。

    “都很好。”赫连子逸嘴角溢出一抹淡笑,只是眼角眉梢怎么看,都有些凄凉。

    宁洛歌细细地打量,索性直接走到了赫连子逸身前,刚才逆着光还没看清,此时五道血痕清晰地隐在赫连子逸的脸颊之上,伤口已经结痂。

    “你这是被瑶妃打的?”宁洛歌盯着伤口冷不丁地问。

    赫连子逸没说话。

    “我似乎从来没问过你,你的咳症是怎么得的。”宁洛歌忽然转了话题。

    赫连子逸脸上的淡漠有一丝龟裂,但很快他掩藏好了情绪。

    “无双公子如果有事情还是先去忙吧,如果想去看云烟姑娘或者夭儿姐姐,管家可以带着公子前去。恕子逸不能奉陪!”赫连子逸眼睛看着地面,略略行了个平级之礼,转身便走。

    “站住!”一声断喝从他的身后传来。

    宁洛歌眼神凌厉,嘴角微微下沉,难得的没露出笑脸。

    “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如果我现在让你离开,下次我再来找你恐怕我连你的府门都进不来。若是我所料不差,下下次只怕你还是不让我进来,不但如此,到时候你还会避着我走,然后我们就会越来越疏远,到最后,是不是就会完全形同陌路了?赫连子逸,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

    赫连子逸背对着宁洛歌,平视前方,面无表情。

    “赫连子逸,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回答我。”宁洛歌怒吼。

    赫连子逸喉结微动,缓缓启唇,“是。”

    “混账!”宁洛歌忍不住呵斥,“你就这点出息,当初不是说好了友情无价,风雨无阻么?现在遇到点困难就退缩了?”

    宁洛歌虽然不知道赫连子逸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一想到他脸上的巴掌印,也能大致猜到是瑶贵妃勒令禁止他与她来往。搞不好,还威胁他来着。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赫连子逸神情木讷,毫无生气。

    宁洛歌走到赫连子逸的身前,眼睛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已经平缓了很多,“你错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才会不计前嫌,给瑶妃治病。你如今却要和我断绝交情。你错了你知道么?”

    赫连子逸缓缓低头看向宁洛歌,嘴唇微动,却没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瑶妃不让你和我接触,她看出来我就是宁无双,所以威胁你,你心里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所以打算和我断绝关系。但我现在这样说你,却是一点不知道你的苦衷,你心里也难过是不吧?你觉得有话却不能畅快地说出来,你也不得劲是么?不痛快吧?却还觉得自己挺伟大的?”宁洛歌忍不住嘲讽一笑。

    赫连子逸神色松动,眼神有受伤也有痛快,有疑惑转瞬即是了然,是啊,宁无双是什么人!那是比普通男子还要精明百倍千倍的凤凰公子,怎么会猜不到他突然转变的因由。

    “你笑什么?”赫连子逸忍不住问道,他真的很好笑么?

    “我笑你糊涂!你以为再不见我是对我最好的做法,但其实你错!大错特错!你都错到天上去了!”宁洛歌语气不善,但却镇定冷肃。丝毫没有泼妇骂街的趋势。

    赫连子逸瞅着她的眼神露出疑惑,那表情好像是在问“我怎么错了”。

    宁洛歌继续说道,“我说你错,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才是朋友,什么才是真正的对我好。你这个样子彻底疏远了我,让我没了朋友就是对我好了么?我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你这么一个至交好友,美其名曰为了我的安全,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安全了么?你母妃不杀我,就没有别人想杀我了么?而且,我说得难听一点,若是因为你疏远我,你母妃就会断了杀我的念头,那你母妃当年还会让人劫走子谦么?!”

    最后一句话仿佛是一颗巨石,一石激起千层浪,赫连子逸本来还平淡的脸瞬间像个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到了最后只剩下惊惧。

    “你,怎么知道?”赫连子逸显然没有想到宁洛歌会知道,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怕,子谦也不怕,你怕什么?”宁洛歌盯着赫连子逸,带着淡淡浅笑,一派轻松。

    “你们还知道什么?”

    “不是‘我们’,是‘我’。我并没有告诉子谦。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想要探望探望你。你不知道么?你现在就是行尸走肉。”宁洛歌一派嫌弃地看着赫连子逸,嘴上丝毫不留德。

    “就你这样还保护我,只怕我还没保护好,你自己都挂了。来,我给你看看。”宁洛歌拉着赫连子逸就把他摁在了椅子上。

    强硬地给他把脉,微凉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宁洛歌脸色微变,“你中毒了?”

    良久,赫连子逸苦涩地点了点头。

    “这毒是你母妃下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洛歌皱着眉头,脸色彻底地沉了下来,“你给我说清楚,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赫连子逸的肩膀轻颓,显示出从未出现过的颓唐。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缓缓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