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了一片檄文,讨伐皇后,说她阴狠恶毒,残害皇子,死不足惜。”

    “什么时候的事儿?”宁洛歌皱了皱眉,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昨天。”说完姜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宁洛歌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宁洛歌似乎明白了姜华的意思,脸也迅速地红成了一片,昨天,她在赫连子谦那儿赖了一天。

    为了去除尴尬,宁洛歌干咳了两声,“若是这样,那这件事情就棘手地很了,若我护着刘凌,那皇后和誉王的人就得把矛头都指向我,若是我不护着刘凌,那太子那边就难办了。而且,被骂的是皇后,太子竟然会不计前嫌,要我保他。这件事儿倒是很有趣呢。”

    挥退了姜华,宁洛歌握着书信,坐在椅子上发呆。

    没过一会,常香匆匆而来,说主人晚饭未动,断玉姐姐请她过去,宁洛歌寻思着赫连子谦那个不住咳嗽的样子,听了常香的话,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向赫连子谦那儿走去。

    他果然还没吃饭,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就在那孤零零地摆着,一点未被动过。

    宁洛歌见状正想要指责他,谁知他直书案后抬起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过,随即说道,“来了?我们吃饭吧。”

    说着便绕过书案,拉着宁洛歌的手,坐在了凳子上,宁洛歌正想要挑他身边的位子坐,他轻轻一带,竟然把宁洛歌拉到了怀里。

    他箍着她的细腰,像抱着个婴儿一样抱着她。

    宁洛歌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她使劲儿站起来,却怎么也办法起身,只好拽了拽他的衣襟道,“喂!不是说吃饭么?”

    “嗯,就这么吃。”赫连子谦严肃地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

    见他那个样子,宁洛歌也懒得挣扎,她吃过了,不大饿,就算是陪着他了。但还是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刚才不吃?”

    “刚才你不在。”赫连子谦一脸的义正言辞,那严肃的表情就是原封不动的搬到朝堂上去,也绝对没有问题。

    “我不在你就不吃饭?我要是天天不在,你还天天不吃饭?”宁洛歌存了心思逗他,装作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问道。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天天不在我身边的。这辈子你都别想了。”赫连子谦笃定地道。

    宁洛歌嗤笑一声,撇嘴不语。然而赫连子谦却皱了皱眉,“怎么?你不愿意?”

    “不愿意,我又不是你身上的物件儿,怎么可能会天天陪着你?再说,一向对男女恋爱时发的那些山盟海誓不放在心上,那些誓言都是脑袋一热的时候随口说出来的,有几个是能当真的,撇去这一点不谈,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人都有生老病死,若是哪一天我一不留神一命呜呼了,那难道你还以身殉情?”

    宁洛歌摆明了就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这倒是怨不得她,前世的宁洛歌虽然对赫连子煜很喜欢,但那里面有没有爱都说不上,宁洛歌本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会不会爱上别人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即使是爱上了,到底是爱自己多一点,还是爱别人多一点,更加是值得怀疑。

    所以,宁洛歌这么说并非她矫情,不信任,而是凭心而论,现在的她,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然,赫连子谦却在听了宁洛歌的问题之后放下了筷子,真的偏头开始思考,过了一会,赫连子谦想清楚了,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宁洛歌,低沉而有力地一字一句说道,“将来的事情我不能保证,但是有一件事情我非常清楚,如果你离开了我,那我一定会把你抓回来。如果你死了,若那个时候我能够把身上的责任卸掉,在不会危机别人生命的时候,我会跟你一起走。如果那个时候还不能放下我身上的责任,那我会等到可以放下的时候去找你。就请你耐心等我。”

    宁洛歌被他脸上认真的神色所感染,也收起了戏谑的心情,听赫连子谦这么说,她心中好像有一股暖流在缓缓地流淌,“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若是同种情况,我可能连承诺都没办法给你。”

    赫连子谦轻轻一笑,抱着宁洛歌的手臂猛地收紧,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宁洛歌环着他的脖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有一个士兵,很喜欢一位公主,有一日他鼓起了勇气去和公主说出心意。公主并未拒绝,但心中却颇为不屑,她和士兵说,‘你若是能够在我身边连续站满一百日的岗,我就答应你’。士兵喜出望外,开始日日站岗,无论刮风下雨,打雷闪电,坚持在在公主的屋外站岗。然而当士兵站完了第九十九天的时候,眼瞅着他便能够赢得公主的放心的时候,他离开了。”

    赫连子谦声音低沉醇厚,富有磁性,见宁洛歌已经听进去了,他一笑莞尔,“我的故事讲完了。”

    宁洛歌看着赫连子谦,眼中却充满困惑,她盯了赫连子谦良久,赫连子谦却不言语,只是同样回看着她,

    忽的,宁洛歌说道,“我明白了。”

    “嗯,明白了,就吃饭。你吃了就陪我再吃一点。”

    “好。”宁洛歌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乖。”赫连子谦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惹得她一阵闪躲,最后躲避不及,还是被他弄乱了发髻。

    晚上,宁洛歌没有留宿,赫连子谦因为忽然接到飞鸽传书,有急事临时出去了,而宁洛歌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躺在床上,宁洛歌却是久久无法入睡,脑海中都是晚上赫连子谦的那个故事。

    就像那个士兵那样,如果他和公主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百步,那么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但公主显然连那一步也不想要走,所以,士兵离开了。他明白,即使他走了一百步,公主的心也不在他这儿。

    赫连子谦是在告诉他,他不介意她不够爱他,他只希望,他在走完九十九步的时候,她愿意去走那一步,那他就知足了。

    所以,他愿意先交付真心,不计回报。

    只是,这样的爱情真的是爱情么?他们的相处模式真的正常么?宁洛歌不止一次地思考过,她和赫连子谦之间太顺了,他们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吵得脸红脖子粗过,也从来没有大灾大难。就那么顺势而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她这么想并非她矫情,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安逸,而是她从心里发慌,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她总觉得,赫连子谦与她只见,总是隔着一层什么,虽然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很亲近,比一般的其他人都要亲近很多,但却少了几分刻骨铭心。

    就好像他晚上离开了,她像个外人一样对他为什么离开而一无所知,她连问一句他去哪儿了都做不到。

    使劲儿地摇了摇头,宁洛歌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她和他之间已经很好了,他对她那么好,那么爱护她,那么宠着她,她很幸福了。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呢?

    抱着这个心态,宁洛歌最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九华会是一年一度的盛会,也是寒门子弟唯一的一个可以向官员皇室展现自己的才华的机会,是以每逢九华会开始,都是络绎不绝的人,甚至很多都是从外地特意而来。

    今年的九华会在芳华园召开,芳花园是皇家园林,建在京郊,偶尔会有皇子公主来园子里玩乐。而这里自从前几年开始,便是每一届九华会召开的地点。

    宁洛歌在上一世去过芳花园,而且后来还改建了芳花园,把赫连子逸幽禁在了这里,还记得最后一次去看他的时候,本就清减的他,瘦骨嶙峋,形销骨立,远远地看去,会让人产生宽大的衣袍中只是撑着一支竿子的错觉。

    她劝他不要冥顽不灵,把手里的残余势力交出来,然而他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她气急,一甩袖子,只留下一句“那你便永远留在这里吧”便转身离开。

    宁洛歌如今都记得,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赫连子逸对她说的那句话,他说,“因果循环,善恶到头终有报。”

    她呢?怎么回复的?她好像说,“我问心无愧。”

    如今再次回想起来,宁洛歌都忍不住冷笑连连,她真的问心无愧么?

    宁洛歌一边回想往事,一边跟着侍从向园子的深处走,半路上,没想到竟然先遇到了赫连子逸。

    赫连子逸一身白衣,飘逸若仙,他也看见了她,对她微微一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宁洛歌也同样回礼,心中却反复在想她那时的决定是不是错了,赫连子逸人如其名,卓越而安逸,近来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丝毫争位的举动,引得她不得不思考之前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太子,誉王已经先到了,看见宁洛歌到场,太子笑了笑,而赫连子煜则意味深长地看了宁洛歌一眼,让她有些莫名其妙。但顾不得再去细想,时辰已到,众位才子们便纷纷如常,开始了一年一度的九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