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出大厅,走入院中。此时天已全黑,厅中灯火通明,院中并无灯火。

    他望了望天上,一轮明月挂在中天,挥洒冷冷清辉。他仰头望着月亮,想到适才那女子所唱,真不知这个月亮,和他来处的那个月亮,是不是同一个。在那个月亮底下的夜晚当中,父母一定为他们逝去的孩儿,整夜流泪不止。

    侯迎见他出了大厅,跟在他身后,见他只是呆望着月亮出神,表情凄惨,料来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他也不打扰杨毅,一声不出,陪他静静感受这溶溶夜sè。

    忽听杨毅大叹了口气,接着听他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yu乘风归去,却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明月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i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曲唱完,杨毅怔怔地流下泪来。

    杨毅的歌喉并不十分好,甚至有些沙哑难听,可侯迎静静地听着,竟听得呆了。他感受词中的意境,头一次发现,原来杨毅的心胸竟如此豁达,又如此细腻。单只这首词来说,已超过当世所有名家,而杨毅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人,竟在片刻之间,作出这么一首词出来。

    他又去想词中意境,不禁被这悲怆的意境感染,想着想着,也禁不住流下泪水。

    杨毅将脸上泪水擦去,忽然听到身旁有轻轻啜泣之声,他连忙去看,只见侯迎哭得满脸泪水,瞧模样比他还要凄惨万分。

    侯迎抽泣道:“杨兄,你是在思乡吗?”

    杨毅点点头,叹口气道:“都已经过去了,侯公子,你也不必为我伤感了。”

    侯迎道:“你这首词作的真好,我可以抄下来吗?”杨毅点了点头。侯迎见他答应,本来已收住泪水,此刻又汹涌而出,哭得好不伤心。

    杨毅轻轻拦住他肩头,安慰道:“侯公子,还是不必伤感了罢。”侯迎心思正在别的地方,一时间没有发觉,自己的肩头又被杨毅搂住。

    杨毅继续道:“男人,胸襟就要开阔一些……”他说着拍了拍自己胸脯,嗵嗵直响,“一时伤感也就罢了,可伤感起来没完没了,却有些太过矫情了。侯公子,这点你不如我啊。”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他又去拍侯迎的胸脯。侯迎一个没提防,被他拍了个正着。

    侯迎“啊”地一声轻叫,满面惊慌,忙挣脱他胳膊,双手护住胸膛。“你……你……”话也说不出,只觉面上好像火烧一般,转身奔回厅中。

    杨毅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当如何。他举起自己的手掌,想起刚才拍在侯迎胸脯上,分明感受到,侯迎胸膛饱满,好大的两块胸肌呀。他又按了按自己的胸肌,侯迎的要比自己大上好几倍。这侯迎看起来瘦弱,浑身都没有肉,没想到胸肌却异常发达,看来他锻炼身体时,只注重了胸肌锻炼了。

    这时他才想起,这位侯迎侯公子,最讨厌别人碰他。与侯迎的几次相处中,杨毅觉得与他很是投缘,他并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大意,便与这位侯公子产生隔阂。他讪讪地走回大厅,去寻找侯迎公子,可找了半天,也没瞧见他的身影。

    此时宴会已经过半,大厅中有人提议道:“天都这般时候了,老寿星怎地还不出来。还是让老寿星出来,与大家见见,也让大伙儿沾沾老寿星的福分。”他这么一说,许多人跟着他叫了起来,非要见见老寿星不可。

    徐光忠站起身来,朝四下里拱了拱手道:“非是光中不肯让老母和大家相见,实在是她老人家身体有恙,不方便行动。既然大家非见不可,也好,我这就请她出来。”

    他转过头,对那管家低声吩咐几句,那管家领命而去。过不多时,两个家人推着一辆小车从内堂中走出,一个干瘦的老太太,身穿一身大红衣衫,端坐在车中,身下铺着一床锦被。

    众人瞧得明白,这老太太正是今ri的寿星。可当此吉ri,这位老太太脸上却并无太多喜sè,反而眉头紧锁,面皮的颜sè也一片蜡黄,十分难看。

    老太太向四周看了一圈,勉力做出一副微笑模样,开口道:“多谢各位宾客光临,老身这里谢过了。”她说话有气无力,说出这几句话,不得不喘了几口气,又道:“本来,本来老身应该早些出来,答谢各位宾客。无奈老身身体不适,行动非常不方便,还望各位宾客不要介意才是。”说完微微颌首,以示谢意。

    众人都瞧了出来,这位老太太确实身有疾病,而且病得不轻。当下有人大声说道:“老寿星太客气了。老寿星既然身体不适,还是快些回到内宅里去,免得在这里着凉。”

    老太太又说了几句抱歉的话,方才又由人推进内宅。

    这时有人说道:“老寿星不在这里,咱们祝寿的话向谁说去?”有人道:“自然是向徐知县说了,子代母受也是一样。”有人道:“不妥,不妥,老夫人六十寿诞,咱们祝寿的话都向徐知县说了,岂不将徐知县说得老了?”众人均都皱起眉头:“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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