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乌尔基霍侯爵,全名马里亚诺?路易斯?德?乌尔基霍侯爵,他不仅是马德里的国务大臣,两周前,还被约瑟夫陛下任命为西班牙王国的首相。这是他第二次获此殊荣,前一次是在查理四世时代(西班牙波旁家族),德乌尔基霍侯爵于1799年担任过10个月的西班牙王国首相。

    相貌上,首相侯爵是一个六七十岁的干净利落的老头儿,头上带着银白假发,扑着香粉,还有一顶挂有家族纹章,后面插有漂亮翎羽的宽边圆帽。华丽的绸面棉外套上落有金色钮扣和金胸饰,消瘦而短小的双腿穿着长花袜,他的右手总持有一根银灰色的弯柄手掌。

    这套行头正是太阳王路易十四时代遗留下来的法兰西传统贵族风格,如今在巴黎很少见了,倒是拥有法国血统的乌尔基霍侯爵一成不变的延续了数十年。

    当德乌尔基霍侯爵出现在床头时,岸边鼓乐齐鸣,不过将欢乐的迎宾曲成为雄壮的军乐,大批里斯本的贵族们簇拥着安德鲁上前迎接。

    德乌尔基霍侯爵淡淡一笑,他扭头对着身边随从低声说:“听吧,里斯本的征服者在向我们示威。”然而,马德里代表团的其他成员皆不附声,前两位特使的糟糕结局令他们心有所忌,各自都在担忧未来的处境。

    河岸边的欢迎仪式隆重而短暂,因为很快在市政厅,里斯本贵族为德乌尔基霍侯爵率领的马德里特使团准备一场盛大的欢迎晚宴。此间,加泰摄政王与德乌尔基霍侯爵仅以外交辞令寒暄了一两句,他便将主导权送到议会议长毕叶罗侯爵的手中。

    夜里,当市政厅举办的欢迎宴会成为奢靡的舞会时,德乌尔基霍侯爵不动声色的扔下同行的代表团一行人,他从厅堂后门溜了出来,牵无声息坐上一辆马车,赶往德赛亲王的私人官邸。陪同这位德乌尔基霍侯爵仅有一人,他的长孙,25岁的博阿斯?德乌尔基霍。

    “我不喜欢那个家伙!”博阿斯在车厢里向自己的祖父发出抱怨。

    从特茹河渡口到市政厅宴会,他那个名义上的表妹夫,安德鲁。德赛始表情终倨傲,不曾与德乌尔基霍侯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博阿斯的父亲与两个叔父都已去世)打声招呼,哪怕连贵族间的虚假问候都没有,这令博阿斯感觉有些忿忿不平。

    “哦,那又如何?”老侯爵淡然的问了一句。

    “事实上,祖父您应该在马德里暂缓签署那份贸易协定,至少也要等到我们呢里斯本再说!”博阿斯提及的贸易协定,指的是曼雷萨内阁向马德里方面提出大量购买西班牙战马。

    西班牙战马也就是著名的安达卢西亚马,它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最纯正的马种之一,具备骄傲、坚韧、勇敢与忠诚的多项优良气概,拥有优美的姿态、华丽的外表,容易与人亲近的气质,而有理解能力且善于学习。

    因而在欧洲各国-军队中,大都喜欢征用安达卢西亚马作为战马,德赛也同样如此。不过很可惜,加泰罗尼亚与阿拉贡的气候与环境可以饲养各式各样的牛羊驴骡,可以成功引种法国阿尔登马,这类四肢粗壮,适应性强的重型挽马,却很难连续培育优质的战马,通常生活在加泰罗尼亚与阿拉贡的第三代安达卢西亚马就会严重退化,不再适合战场冲杀。

    所以,长期且大量采购优质的安达卢西亚马为战争所需,便是曼雷萨内阁同马德里政-府一项极为重要的双边贸易。不过,由于长期战乱的影响,安达卢西亚马的产量并不多,每年输送给加泰罗尼亚-阿拉贡的战马数量仅有三百匹左右,尚不够骑兵师的日常损耗,更别说战场上战马的损失数量,从而严重制约了地中海王国骑兵部队的发展。

    德乌尔基霍侯爵出任西班牙首相,并得知自己担当第三任赴里斯本的马德里特使后,他成功说服约瑟夫陛下,同意将每年供应曼雷萨政-府的战马数量从原来的3百匹猛然提升到两千匹,此外,战马的交易价格还下浮30%。这一好消息自然令加泰王国驻马德里的首任公使喜出望外,他在当天分别向里斯本的摄政王与曼雷萨的萨伊首相汇报了此事。

    在听闻博阿斯对这份战马协议爆出怨言时,德乌尔基霍侯爵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将帽子与手杖置于两腿之间,这是路易时代宫廷里才懂得的高雅贵族做派。

    很快,老人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鼻烟壶,取了一撮鼻烟,嗅了嗅,感觉舒坦极了,德乌尔基霍侯爵这才慢悠悠的说:“博阿斯,我的继承人,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来处理此事,或许我们连里斯本都进入不了,渡船只能在特茹河上打转,因为没人敢拉我们上岸。”

    正当博阿斯想要语出辩驳时,老人的凌厉目光将其压制住,他声色俱厉的说道:“记住,我的孩子,永远不要在外表与内心将摄政王殿下视为是你的表妹夫,他已经或即将成为两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现在除了巴黎的拿破仑皇帝,没人敢让这位君主屈服。战场之上,他还是屡战屡胜的军队统帅。所以,在对待上位者时,你必须时刻保持谦卑与恭顺的心态。”

    停顿片刻,德乌尔基霍侯爵放缓了语气,他对着身边的年轻人问道:“记得巴塞罗那的阿马特主教吗?”

    博阿斯点点头,阿马特主教与祖父私交不错,每次来马德里都会拜访德乌尔基霍侯爵。

    老侯爵继续说:“数周前,我接到了这位老朋友不幸病逝的消息,当然,这是来自曼雷萨官方的讣告。但我相信从巴塞罗那到马德里,每一位贵族心中都清楚,主教大人是死在摄政王的授意之下。可没有一人敢向摄政王发出质疑,就连罗马枢密院的特使也承认了这份虚假的死因报告,并代表教皇,按照摄政王的遗愿随即任命了新的巴塞罗那大主教。

    我的孩子,这就是力量权势的体现。那位至高君主在向伊比利亚半岛发出一份措词强硬的无声宣言:你们不得违背我的意志,而必须屈从我的命令,否则,结局便是如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加泰的统治者比起巴黎的皇帝,更加专-制独-裁,更加令人生畏。就连莉蒂西雅的舅舅,桑卢格男爵也差点落入牢狱。在权势与利益面前,任何亲情都是多余的。”

    10分钟后,德赛在雅致的会客厅里接待了祖孙二人,不同于白天的倨傲无礼,在私下会晤时,上位者对待莉蒂西雅小姐的两位亲人,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德赛笑容满脸,且语出和蔼,还亲自为他们的高脚杯里连续斟上香槟美酒,这让博阿斯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侯爵继承人时刻牢记祖父的教诲,丝毫没有半点松弛,与老侯爵一道,连连欠身表达谢意。

    可一旦进入到实质谈判后,德赛的态度为之大变,种种温情脉脉的表情被一幅义正言辞的政客形象所取代。他的头脑中早已忘记德乌尔基霍侯爵已经做出的绝大让步,高声指责马德里方面不愿支付价值1。5亿里亚尔的黄金作为占领区的交换,继而宣称要在埃武拉一带,以武力方式来阻止效忠约瑟夫国王的西班牙军队向里斯本的前进步伐。

    但听到德乌尔基霍侯爵代表约瑟夫陛下承诺3个月内之内支付价值6千万里亚尔的黄金,并在年底之前向曼雷萨政-府移交巴伦西亚地区的统治权后,转过身来的上位者重新换上一副和蔼可掬的笑脸,他主动谈及莉蒂西雅小姐的近况,并竭力邀请祖孙二人造访曼雷萨。似乎在这一刻,难得一见的温馨亲情又游动在三个贵族身边,只是谁也不把它当真罢了。

    在送走了德乌尔基霍侯爵和他的顺位继承人之后,德赛回到自己的书房,此时,情报官雅克中尉正在沙发上等待自己。

    “什么事?”德赛挥挥手,让情报官不必起身,继续汇报。

    雅克中尉说:“巴黎的彭杜瓦斯少校发来密函称,本尼凡托公爵(塔列朗)已从法国秘密出发,目的地是里斯本。按照时间计算,他会在10天之内,与您会面。”

    “该死的瘸子,来得太早了吧!”德赛暗骂一句。对于塔列朗此行的目的,他心知肚明,无非是劝说自己放弃配合马塞纳元帅的葡萄牙军团,进攻处于夹缝中的英国远征军。

    然而,德赛却不能直接回绝这个死瘸子的要求,倒不是那份在奥地利使馆许下的承诺,而是德赛在返回波兰之前后,有求于塔列朗在某些重要外交事务的大力协助,他需要这位目光敏锐,手段圆滑的著名外交官,协调处理波兰与奥地利、普鲁士之间的紧张关系。

    幸好在昨天下午,德赛收到了一份绝密情报,由于谍报人员的出色表现,已经确信英国的地中海舰队到今年年底之前,不会恢复在加泰罗尼亚沿海各港口的监察巡逻,也不会扣留悬挂加泰王国旗帜的各类商船。

    上述消息,总算为德赛解除了后顾之忧,这也是他一刻钟前,爽快接受德乌尔基霍侯爵提出的交易条件,而不是继续勒索马德里。

    德赛让雅克叫来隔壁房间的马尔丹副官,说:“拟文,命令德尔尼将军的第一师在3天之内,向马德里军队移交埃武拉一带的防务,并朝里斯本北郊集结……另外,雅克,你的计划我同意了,当我的军队离开里斯本后,你的行动可以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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