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人未到,也不知是驰行的身形太过急速,还是来人本身的气息太过阳刚之故,带动起让人倍感燥热的狂风先至,坑坑洼洼的院落,霎时被席卷的尘土蔓扬。

    而老和尚虽对李岩心怀不满,但出于对肉肉的尊崇,还是立刻以念力平复,才使着几人免去了灰头土脸的狼狈。

    风渐停,尘缓舞,燥热感渐消。

    来人止步三米之外,欠身一礼,微含歉意道:“道盟宗超,见过未来佛与诸位,宗某心忧婆婆安危,过于急了些,还望见谅!”

    荆轲看了一眼,撇嘴道:“呸,装逼的小,不对,是老白脸!”

    这个牛哄哄过来的男人,的确生的面若冠玉,唇红齿白,又身着不沾半点灰尘的白色长袍,乍一看,真像是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青年。

    但那只有经历过时间和世事的磨砺,才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成熟稳重、从容不迫的气质,以及眉心、眼角淡淡的皱纹,又很清楚的说明这其实是一个保养的不错的老男人。

    尤其是他面上露出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淡淡微笑,不但对各个年龄段的女人都很有吸引力,连男人看到都会不禁心生好感。

    可是,不说荆轲直言反感,连老和尚都对他这番作态没有多好的印象。

    这是什么情形?虎妪被肉肉用老和尚拍飞,现在还晕乎乎的扑腾着起不来,宗超却先给他们道歉,说是担心未免也太假了些。

    即便被荆轲骂做是“老白脸”,还是一副不予计较的大度,让人不禁怀疑,不提道盟到底是怎样的组织,但身为一个武力高超的强者,他的脾气也未免太好了些了吧?

    当然,这也可以说成人家因为实力强,眼力高,看得出虎妪没什么大碍,又识大体,不愿招惹肉肉这个未来的“佛教之主”为敌。

    但李岩虽不是阴谋论者,却也一向习惯将人心,或事态往最恶劣处思考的怀疑论者,更何况,他的武力是相对弱,可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感知。

    早已感觉到这个宗超在看向他时,那一闪而逝的阴鹫与狠厉,足矣说明,这个装逼男不是表现的那么有风度。

    或者说,这并不是一个良善之辈,一旦有机会,恐怕必定会对李岩不利。

    所以李岩也不去做面子工程,直接问道:“肉肉,你现在什么境界?打得过这老白脸不?”

    “啥是老白脸啊?跟锤子一样不?”肉肉一如既往的憨直发问,得到差不多一个意思的回答后,才憨笑道:“俺也不知道啥境界,不过俺的八字真言辅助老秃驴,就能打死这个老锤子的!”

    依旧被肉肉抓着领子,半掉着的老和尚欲言又止,但最终却还是保持缄默。

    看到这样,李岩虽面上露出满意、无忌的模样,可实际上却有些头疼与憋闷,立马放弃了先行强杀或打废这个装逼男的念头。

    这老和尚说好听的是慈悲为怀,说难听的就是太过迂腐,真要打起来一定会相助,但却不会下死手。

    果然是靠人不如靠己,所谓的“借刀杀人”,也是需要资本的,狐假虎威是本事,可老鼠假虎威就免了,徒惹人笑不说,那才是自己作死。

    看了眼李岩,荆轲又跟个二傻子似的跳出来挑衅道:“装逼的老白脸,打不打?打就让爷打你个桃花朵朵开,不打就麻溜儿的滚蛋!”

    宗超拱手微笑道:“未来佛、李小哥,道盟和佛教一向交好,对老神仙更是心怀钦仰,为何如此敌视?其中是否有什么误……”

    李岩不耐烦的打断道:“谁也别把谁当傻子,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不送!”

    宗超目光一冷,不但又恢复正常,反而不知为何再无半点关注,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份如火焰般的名帖,淡然道:“奉小姐之命,请你前往红楼一叙!”

    “红楼?”李岩一时间没想起好像在哪听过,不置可否道:“我要不去呢?”

    “未来佛见谅,婆婆受伤不轻,宗某不敢多耽搁,还需尽早回禀小姐,日后有缘再向您请教!”

    宗超收回名帖,对肉肉欠身一礼,便走到墙边,冲着刚刚爬起正暴怒不已的虎妪低语几句,而后扶着她毫不拖泥带水的急速离去。

    “这就走了?”荆轲纳闷道:“这老白脸就过来装装大尾巴狼?丫吃饱撑的吧?主人,要爷说,咱就该狠狠揍他一顿,看他还装不……”

    看着眯着眼,面无表情的李岩,荆轲不但也沉默下来,而且还露出极为少见的黯然。

    如果不是这别墅抹不去的破坏痕迹,他或许真以为这是一场梦,什么西方的“神”、什么道盟、佛教,什么高手,都只是这场神话梦中的精彩片段。

    可现实却告诉他,这不是梦,自然也就不精彩了,因为这会让他感到很无力,很憋屈,更让他感慨变态太多,地球好危险!

    尤其是虽说水王的傲慢,虎妪的轻视,已经足够让人备受打击,可他们都没有这个宗超的出现和表现来得更刺激人。

    他停留的时间很短,没有多余的眼神和动作,没有丝毫的鄙夷和小觑,甚至都没有半点语言和身体上的针锋相对。

    但就是这份在无关人员看来欣赏或追求的从容淡定,对当事人却相当于以往那些大少被李岩当面打脸后的屈辱和愤怒。

    不,比那种感觉更强烈的多,因为这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纯粹的、**裸的无视,是那种我打你都嫌脏手、费力的无视!

    连荆轲这样不把自己当人的人都会憋屈,可想而知,他这个看似无欲无求、死不要脸,实际上心高气傲,桀骜不驯的主人,又该是何等的打击?

    肉肉一把丢开老和尚,胖脸凑到李岩面前,欣喜道:“师兄,你郁闷不?”

    李岩眉头一蹙,荆轲更是无语,多废话啊,这胖爷咋回事,啥时候又多了一个给自己人补刀的癖好?

    “师兄,你憋屈不?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就像你跟俺说的那样,钻人裤裆,被人吐唾沫,看着无所谓,其实都恨的牙痒、蛋疼,还得咬碎牙齿混着血吞下?”

    “师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逊毙了,弱爆了,一点都不像你一直跟俺说的主角,就是个小跑龙套的,嗯,还是那种连盒饭都不带发的?”

    “师兄……”

    肉肉每问一句,荆轲,甚至老和尚就都忍不住嘴角抽动一下,到了最后更是抽的面目扭曲,彻底的呆滞了。

    这几个意思?这一刀又一刀的捅着,一把又一把的撒着盐,玩的不亦乐乎,都笑的跟个一大肉包似的,你俩确定是师兄弟吗?

    就算是对敌人,这样幸灾乐祸外加落井下石不够,还得撒泡尿的恶劣行径,也得遭人唾弃憎恨。

    更何况,好赖还顶着个未来的佛教之主的名头,即便不念个阿弥陀佛,装那什么得道高僧,可你觉得这样耍嘴皮很好吗?

    李岩先是恼羞,接着又沉默起来,因为肉肉没说错,他的确是怒极欲狂,愤极欲爆,可他却真的只能忍着,要不然又能怎么办?

    就算他硬扯着肉肉,让老和尚不得不出手,也只不过是暴揍宗超一顿而已,他能杀,或者再不好听的说,他敢杀吗?

    论势力,李岩虽然不知道,以前都没听说过什么“道盟”,但只要是个正常人一比较,就能推测出它的大概实力。

    要知道,那位西方杀手界的“神”,可不仅仅是一个武力超强的莽夫,其麾下拥有的势力,更是能让诸多势力雄厚到吓人的财阀、巨枭敬畏。

    而不提那多么狗血让人云里雾绕的“气运之争”,只说道盟竟然不止一次的对抗,就足矣说明道盟同样有着强大的势力。

    李岩呢?老爹的余荫,老王头的看重和推荐,老神棍的徒弟,看起来他拥有的很多,如果能整合起来,甚至已经超过一些世家豪门的底蕴。

    可是实际上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条件,那就是,他必须要全心全意的为国效力,甚至无条件的遵从。

    虽然从小受过的教导,无数的潜移默化下,让他并不排斥,也从心底认同。

    可就算“尿壶”一说,只是他的恶意猜测,不会落得个取死之道的“孤臣”结局,但散漫、自由惯了的他,怎能受得了那种约束?

    所以,只凭一个还未完全掌控的嘉湖市,还未立足燕京的他,短时间内连世家豪门都敌不过,更何谈与道盟为敌?

    论个人实力,道盟一出手就是两个堪称非人的化境高手,谁知道究竟有多少?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强的,甚至相当于神话传说的人物?

    而李岩只是一个受心法桎梏,难得寸进的小武者,也就在普通人面前得瑟,甚至多些装备齐全的军中好手或亡命之徒,他就不得不暂避锋芒。

    比不上,根本没得比,一只蚂蚁再过雄心壮志,最多也就能跟母蚂蚁勾三搭四的,想上大象那就是不自量力的大海捞针啊。

    内忧外患未除,又添新患?于是李岩前所未有的悲愤起来,他到底做了什么孽,莫非他真的就是个天煞孤星吗?

    一连串极尽尖酸刻薄的反问后,肉肉摸了摸头,一脸崇拜道:“师兄,你真的默认了?师姐简直神了,都快比得上师傅了!”

    “师姐早就算到了?”李岩眼睛一亮,问道:“那她说什么了吗?”

    肉肉点头道:“说了,不过师兄得答应俺一个条件,俺才告诉你,行不行?”

    李岩忙不迭道:“没问题,你快说!”

    “俺要小白菜,嗯,水灵灵的小白菜!”

    看着一脸憨笑的肉肉,正满含期待的李岩,连同刚回过神来的荆轲和老和尚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