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强子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那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开业大吉,所以他就告诉我务必那天去捧个场,他好开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不去他不开张似的。

    我到的时候街上早就热闹起来了,强子请来的舞狮队正在店门口耍着绣球,旁边敲锣打鼓的都卯足了力气,响动震天。不过他们也够省心的,这帮子人只要会两个曲子就够了,一个白事用,一个红事用,尤其是那个吹唢呐的,就会拖长音,显摆自己一口气长,跟活人也就算了,跟死人你显摆个什么劲,他真爬起来跟你比你不害怕吗?

    开业表演倒是热闹,不过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外面不进去啊,总不能强子在里面放了什么凶猛野兽吧?

    我从人群后面绕到门口,挤了半天才挤到强子身边:“我说,你怎么把人都关在外面啊,进去玩啊。”

    强子看我到了人都站直了许多。“爷,您可算来了。”强子作了个揖,脸都差点贴地上了,“爷,您要是再不来,客人们可要造反了。”

    “你不会真的我不来你不开张吧?”这倒真是吓了我一跳,这小子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爷,我都说了我是替您打点,老板不来我怎么敢开张啊。”

    “强子我跟你说,”我板起脸,“这家店是你的,不管谁问,这家店都是你的。”

    强子看我这么严肃也明白了,不管知不知道我到底要干嘛,他必须按我说的做。于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开张吧,大喜的日子。”我吩咐了一句便往旁边挪了挪,看这意思我得把门让开,不然一会就让人踩死了。

    强子走到两只舞狮中间,两只舞狮子很机灵的伏在强子身后,偶尔晃晃脑袋挠挠身子,活脱真狮子一般。强子挥挥手,锣鼓也停了,就那个臭显摆的唢呐还在那拖长音,看那个绿油油的脸色,要不是后面敲锣的兄弟贴着他耳朵给了他一锣他非得死唢呐上。

    “诸位,列位,在其位,”强子说道,“大家久等了。吉时已到,本店现在开张!今天开张活动酬宾,不仅有劲歌热舞,与君助兴,美酒美食,畅饮畅食,还有美女侍奉,麻将色子。另外,今日来店的前一百位顾客,本店赠送价值白银一百两的代金卷,可以随时来本店吃喝玩乐!只有一百位,先到先得,机会难得!”强子话音刚落,人群就沸腾起来了,就好像是在热油锅里泼了一大瓢凉水一样。强子咳了两声让大家安静,他环顾四周,张开双臂:

    “开——门——喽——”

    结果就和逃难一样,几百号人一拥而入,门口负责点人头发代金卷的几个丈二的大汉差点被活活挤死。还好我早早地躲开了,不然肯定死了。

    “强子,这一天你得赔多少啊。”我好不容易把强子从人堆里拽了出来,看得出我又救了他一命,他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撕烂了。他倒是早有准备,把外面这件破布条子扯下来敛了敛就扔了,里面还有件衣裳。

    “爷,做买卖不能计较这一天的盈亏。”这话说得,前两天还是个茶馆的小伙计呢,“我今天让他们胡吃海喝,只要我的东西好吃好喝,他明天还得来,他明天来了就得花钱,吃上瘾了就得总来,总来就得总花钱;把一个人伺候好了,他就会介绍朋友来,朋友伺候好了,还会有朋友的朋友,有多少人来我就有多少钱挣;至于这点代金卷,拿了代金卷的不花觉得浪费,可他只要来我这花,他那点代金卷就不够,所以早晚也得来我这送钱来。”

    “你就不怕有那种花完代金卷就不来的?”

    “爷,代金卷完了我这还有别的活动呢。比如打折啊,我本来东西定价就定的高,回头打个大折扣我还挣钱,可是客人们都觉得占便宜了;还有消费节,就是随便找一个日子奇特点的比如说十一月十一号,然后那天来店里的客人们不管平时啥等级都享受送货上门啊打折啊什么的高级服务。”

    “等级?”我打断了他。

    “是啊,这个就得和积分联系起来了。”强子奸笑着,“你每在我这消费一两银子,就积一积分,然后根据积分的多少分成不同等级,每个等级都能享受到不同的服务,当然是等级越高服务越到位了。如果你不想用积分提高等级还可以积分换购,每一百积分可以抵用十两银子。不过我们每个月都会把积分最高的前十位客人的名字张榜公布,这就是全城甚至是全国最会享受的人,是这个时代的标杆。”强子的脸上洋溢着奸商的笑容和光芒。

    “万一他们就是不吃这一套呢?”

    “我的爷,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来这享受的都是富户,富户看重的不是这个钱花的值不值,而是这个钱花着有没有人看见。”强子嘿嘿地乐着,一脸吃透了这些有钱人的表情,“再说了,我的店的服务可是最一流的。”强子特意咬住了“我的店”三个字。“爷,这个给您。”强子递给我一块金币,上面镌着一只豹子,圆形方空钱的皮毛纹花。

    “还是只金钱豹。”我把玩着金币,“这不是什么代金卷一类的吧。”

    “我的爷啊,我敢挣您的钱吗?”强子拍着大腿一脸委屈,“爷,您这个跟别人的都不一样。”他凑近了给我指了指,“爷您看,您这只豹子上面有九个半金币。”强子贴在我耳朵边压低了说,“高大人也好,其他大人也罢,他们的都是七个金币。”

    我数了数我这个,还真是九个半:“有什么讲究吗?”

    “爷,他们那个,来这消费不收钱,就看他们高兴随便赏钱。”这招狠啊,这帮人哪好意思赏一两二两这样的怎么着一甩手也是几十几百吧,“不过您这个不一样,不仅不用赏钱,您要是缺钱了,柜上随便拿,也不用还,就跟花自己家的一样。”

    “听着挺好,不过,我这张脸还不够吗?”

    “爷,您也有不方便的时候不是。”强子这话说的没错,“到时候您就叫人拿着这个过来,不管我在不在,什么事都听您吩咐。”

    我把金币收好:“你这哪像个茶馆伙计啊。”我拍着他肩膀。强子嘿嘿的笑着,挽着我带我进去,说是要我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服务。进门之前我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店名——天上人间。“仙裙玉佩空自知,天上人间不相见”,这名字可比我家那边的“高雅堂”文雅多了。

    所谓:“欲唱柳词揝楼凤,却吟郑姬倚门词。”高雅堂名叫高雅,却远不如这里高雅,毕竟这都是讲究的富户,真想干点什么的都上楼了。

    人头攒动的果然比冷冷清清的好看多了,金色的柱子硬是把所有人都映照的富贵逼人。侍女们穿梭在人群之间,端食递酒,当然啦,穿这么清凉败火在人群中走来走去被骚扰是在正常不过的了,不过这些侍女都是经过训练的,才不会因为这点小动作大喊大叫呢。倒是从进门开始我听见很多男人大喊:“哦!啊!欧耶!”还伴着**的表情。

    “我只要让他们在免费的这一天感受到至尊的服务,就不怕以后他们不来。”强子陪着我在大厅转着,给我介绍着沿途看到的东西。

    “你就知道他们还回来?”我还是不相信。

    “当然,因为明天我还会开业促销的。”强子递给我杯酒,“爷,这是西域传进来的葡萄酒,虽然味道有点酸涩,不过不像中原的酒那么辣口上头。”

    我抿了一口,果然有酸涩的味道,而且还是很重的酸涩味。“没尝到葡萄味啊。”

    “爷,这是因为他们酿酒的时候把糖滤出去了。不过,”他指着旁边一个满脸油腻的老爷们,他正把一杯果汁倒进葡萄酒里,“他们番子用了几百年才把酒里面的糖过滤掉,咱啊,马上就加回来了。”

    这也难怪,口味不同嘛。

    “强子,你跟我说,这点东西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是更好奇这个。毕竟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个茶馆的伙计,一个伙计啊,跟我介绍着西域的美酒特产风土人情,跟我说着经商之道。我也是个读过书的人,也是曾经去过西域的人,可是很多东西我居然没听说过,比如,他跟我说有一个西域的琴师不化妆就不能弹琴。

    “爷,我是茶馆的伙计。”他在“茶馆”上加了重音,“茶馆是什么地方啊,三教九流,高低贵贱,鱼龙混杂。我就是多长了个耳朵,多听了那么一句。”强子憨憨地笑着。这个时候的他可不像个头头是道的奸商哦。

    “这么半天了,也没见着个熟人啊。”我自言自语着。按道理来说,这城中的大小官员凡是好这口都得来凑凑热闹啊,而且连高岑我都没看见。

    “爷,这您可就不懂行市了。”强子奸笑着,“这些官面上的大人们怎么能和这些土财主走一个门呢,被看见了那还有什么官威啊。”

    “那他们被你安排到哪了?”

    强子没说话,示意我跟着他上楼。这条上楼的路还真是曲径通幽啊,上到顶楼又拐了好几个弯才来到一群大汉看守的门前,强子让他们几个闪开,引着我进去。不看不知道啊,这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啊,看这意思高岑早就给自己留好了这么个逍遥地方了啊。

    如果和这里面的侍女比的话,外面的侍女穿的就太多了。

    “这里面被分成一个一个的单间,吃食酒水都有专人送到门口,再由门口的人查验安全以后从门上的小窗口递进去,最后由里面的这些侍婢端到单间里。不会有人知道这单间里来了什么人,隔音很好的。”的确,安静的都有点过分了,“而且这屋子里都有通道能够直接下楼,下楼以后还有一条小路可以从后门出去,这条小路,除了来这里面玩的大人们,只有我知道。”

    “这些大人们来这都干嘛啊。”

    “爷,大人们来这,自然是和女人们玩了。”强子似乎不太相信我不知道这个。也是,做官的人了,要钱也不用来赌,反而是女人更对他们的胃口。我记得有位先贤不是说过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做大人的,偷多不好啊,也就只能来这嫖了。

    “小子,有你的,这地方不错。”我想的是,以后来这里和什么人会面可能比较隐蔽,不过我想强子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见他一抬手就找过来一个基本没穿的女人。

    “爷,要不您先进去歇会?”强子指着前面一间没人的屋子。

    “强子,爷不好这个。”

    强子愣了一下,一嘴巴扇在自己脸上,把旁边那个女人吓得够呛:“爷,小的混账了!”

    “算了算了,你又不是有心的。”我把女人轰走,“强子你跟我说,这屋子隔音真的好吗?”

    “当然了,我特意找人做的隔音。”强子自信满满,“而且这屋子没有窗户但是透气,外面的人也根本看不见里面,特别安全。”

    嗯,挺好,这就挺好了,说不定以后还真有用呢。我有这个念想,绝对有用。

    我们回了一楼的大厅,这的环境可能更适合我一点。要隐藏一棵树,就是把它放在森林里。我让强子忙去了,自己在大厅里转转,喝着那个西域的葡萄酒,酸涩的,喝多了也会有点晕沉沉的。醉眼朦胧看着满大厅吃喝玩乐的公子老爷还有穿梭其中的侍女,恍惚中又让我想起了高雅堂。或者应该说想起了高雅堂里那个叫秦紫嫣的女人。那个虽然有点矫情但确实很有才情很有姿色的女人。

    姿色?我从知道这个女人以来就一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她似乎从早开始就一直戴着面纱,从不把面纱拿下来。不过,我想她绝对有绝世的容颜,不然都对不起那清丽中隐含妩媚的声音和婀娜的身段。

    我有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张雪霏,却在酒后想着一个秦紫嫣,男人果然是不知足的啊。

    “爷,外面有个说话声音挺怪的人找你。”强子靠过来贴着我耳朵说道。

    声音很怪?我知道是谁了。肯定是蓝逸,别人的声音怎么着也奇怪不到哪去。我放下酒杯晃晃悠悠朝门口走,强子跑过来扶住我:“爷,您夫人也来了。”

    雪霏?她怎么跟来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想着别的女人,现在听到雪霏的名字让我清醒了很多。我告诉强子不用跟着,快步走到门口,蓝逸低着头搓着手,脸红扑扑的,这幅模样还真是糟蹋了他的个子。旁边的雪霏都比他爷们许多。

    “你怎么来了。”我问雪霏,伸手把蓝逸拽到我身后。

    “有人说你来了个风花雪月的地方,我来看看啊。”雪霏嘟着嘴,假装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怎么样,我的男人是不是很受欢迎?”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是觉得,没有重要事情的话雪霏不会亲自来找我,来这种地方。

    雪霏收起那个可爱的表情,一脸严肃,她趴到我耳边小声说道:“皇帝让你进宫,说是有急事。我听说被召见的还有护国公。”难怪会紧张兮兮的,原来是护国公的名号作怪。也难怪啊,雪霏还不知道我和护国公的“盟约”。

    “蓝逸。”我转过头喊道,“你先跟夫人回府,让老管家给你收拾一间房子,你先住下,吃点东西,休息休息。不过先告诉你,现在你享福,过几天可能你得受点苦。”

    “大人,小的不怕受苦。”蓝逸小声回答。

    “雪霏,你们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啦。”我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看他们走远了才转身进去。一进门,强子靠在门边等着我。

    “爷,是不是家里有事?”看强子这意思,我要是说有他就能关了店门跟我走了。

    “没事,皇上召见,我得赶紧进宫。”我小声告诉他,“强子我问你,你见到赵誉将军了是吧?”

    “千真万确,爷。”

    “他还好吧。”话一出口我觉得问的有点笼统,“我是说,他身体没什么伤吧?”

    强子挠着头使劲想了一会:“爷,我当时去的时候赵将军很好啊,听下面当兵的说赵将军就和战神一样,每次交战冲在最前,但是一点伤都没受。”

    哦?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着急叫我和赵子昂过去了。“强子,你以后派两个心腹,看住城门,只要有官家的信使进出,务必告诉我。”

    强子狠狠地点着头。这个人似乎对原因不感兴趣,我说的他都会去做。“给我准备马车,送我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