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华楼看完西银和她儿子,马车就来接阮采苓回家了,半路上江晨对阮采苓说,“盛国的使者已经提前来打点,二位世子估计是有的忙了,我出门之前都不见咱们家世子。”

    是啊,盛国使者来了,而且是明将军的亲信,作为见过面的人,顾瑾郗和阮诩尘肯定是要去照料的。

    阮采苓伸手揉了揉眉心,“那能怎么样?本来公主前来应该是咱们昌朝的公主去迎接,可我嫂嫂有孕在身,不能去,只能我去了。”

    幽幽叹息一声,阮采苓问,“青芮呢?”

    “啊,晴天小姐啊!去商铺了,在京郊,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

    他们叫青芮叫习惯了,总不记得叫青芮现在的名字,不过心里已经把青芮当成亲妹妹了,但是其他人却时刻谨记青芮现在的身份大不相同,称呼也变成了晴天小姐或者是三小姐。

    多亏有青芮的帮助,要不然商铺的事儿都忙不完,更别提招待公主了。

    回到家中,阮采苓先去锦瑟阁见了爹娘嫂嫂,随后才回自己房间。

    她坐在书房里,看着账目,心思却走偏了,怎么都看不进去。

    处理了成府那群人之后就一直都是这样,心不在焉的,总觉得前十的事情解决之后,心里头空落落的,支撑她的一直都是对顾瑾郗的愧疚,以及对沈芸韵和谢清远的恨。

    现在爱她得到了,恨也都泯灭了。

    突然之间,没了动力。

    要不是因为商铺的事儿天天忙着,朝中也需要他们定国公府,阮采苓还真是希望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什么都不做,也体验一把混吃等死的感觉。

    今儿个来了消息,要敢在太子登基,以及盛国公主前来的之前把所有的事儿都处理掉。

    阮采苓知道他们说的是九皇子的余党,还有一批人没杀呢,谢清远就在其中。

    曾经沐易佐问过季婧妍,毕竟平王府也是平白受冤,所以若是季婧妍真的想保白晚吟一条命的话,沐易佐也不会不答应,只是要一直关着。

    结果可想而知,季婧妍只是冷着脸说了句,怎么死最惨就怎么死,她无所谓,皇上和太子不用考虑她的脸面。

    嫁给谢清远这样的人,早就没有什么脸面可言了。

    也多亏皇上太子不计前嫌,依旧保持着平王府的地位,维护着平王的尊严。

    要不然他们平王府除了一个叛徒女婿,谁还会认同呢?

    所以只有谢清远死了,这件事儿才会彻底翻篇,更何况现在季婧妍心里早就没有谢清远了。

    行刑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不少人都等着这一天,大部分是看热闹的,一小部分是等尘埃落定的。

    没想到行刑这一天,凝露也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找到了阮采苓,她说想去看看谢清远。

    “你已经是自由之身,想去看谁就看谁,无所谓的事儿。”阮采苓坐在祠堂中,身旁是阮家的列祖列宗,手中是十八子。

    她没有去看凝露,只是看着手中的十八子淡淡的说,“谢清远要死了,也没有人会再追杀你,你就算是想要回到京城来生活都无所谓。”

    本以为凝露是来跟谢清远告别的,没想到凝露拿出了篮子里一块红纸包着的点心,放在桌子上,对着阮采苓磕了三个头,“多谢大小姐,送我离开京城,我要嫁人了。”

    凝露要再嫁的是个做点心的老实人,平日里就在隔壁城的街上买糕点,日子虽然清苦一点,但人很好,也不在乎凝露之前嫁过人,对她很好。

    阮采苓看着桌子上的红纸点心,愣了下,随后说,“那很好,那很好。”

    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应该走的结局,待凝露走了之后,阮采苓依旧在祠堂中静静地坐着。

    鼻翼间都是香烛的味道,不由得阮采苓叹息一声。

    “满门祖宗在上……”

    说了这一句,阮采苓突然顿住了,不知自己给说什么,只能这么呆愣愣的坐着,直到青芮来找自己。

    青芮的身边是慕白,看到阮采苓喊了声世子妃。

    “怎么急匆匆的?干嘛啊?”阮采苓抬手用袖子帮青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姐姐……”一看青芮的脸色就知道有事儿。

    后面跟着的慕白也是一样,看了阮采苓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阮采苓心中一凛还以为是顾瑾郗出事儿了,立刻起身问,“怎么了?是大哥和瑾郗出事儿了吗?”

    突然见阮采苓这么急,青芮和慕白也吓了一跳,青芮很快反应过来,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想说……还一个时辰行刑,谢清远就要死了。”

    阮采苓一蹙眉,她知道啊,她就是在等谢清远死的时候。

    “可是……监斩官突然派人来说……说,谢清远要见你!”

    这个时候谢清远要见她?

    不管见谁谢清远肯定是要死的,连季婧妍都不愿意保住谢清远的命,这个时候见她做什么?

    “似乎是有话跟你说。”青芮说。

    阮采苓站在祠堂中静默片刻,她的手在虎口处静静的摩擦,她本来是想要在家中祠堂里静静等着谢清远死的消息,没想到他这种时候要见自己。

    须臾,阮采苓抬手拿过桌子上的红纸点心,对青芮说,“走,送他一程。”

    “这是什么东西啊?”青芮见阮采苓的手中拿着一包点心。

    阮采苓低头看了看,“寡妇另嫁都是要包这样的点心,隔壁城的规矩。”

    青芮,“……”

    刑台前,人山人海。

    在九皇子逼宫的那一天,为了造出动乱的形态,街上大火蔓延,不少沐易琛的人在街上打砸砍杀,要不是有顾瑾郗他们的人护着,估计要死更多的人。

    沐易琛已经死了,毕竟是皇家人,他们也不敢随便说什么,但谢清远是最重要的那个叛徒,于是很多人都来这里等着谢清远死。

    “定国公府大小姐到!”

    阮采苓的马车抵达刑场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众人都朝着马车缓缓驶入的方向看去,不约而同的下跪行礼。

    “都起来吧。”阮采苓看了在场的人一眼。

    径直朝着监斩官的位置走去。

    “参见大小姐。”监斩官是温如世的朋友,自然也是顾瑾郗的人,肯定是认识阮采苓的。

    阮采苓嗯了一声,“人呢?为何这时要见我?”

    监斩官干巴巴的说,“这个……他倒是也没有闹,就是坐在那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要见您,跟疯了一样,我们也是怕到了刑场上他突然闹起来,给您带来不好的影响。”

    本来市井乡尾就曾经传言谢清远和阮采苓有关系,虽然是谢清远和沈芸韵放出去的假消息,可到底也是人言可畏。

    如果在谢清远临死之前又喊了阮采苓的名字,只怕阮采苓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监斩官觉得,还不如就让谢清远在临死前就把念头止住。

    装疯卖傻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阮采苓有些迷茫的看着手中的红纸点心,对监斩官说,“这是一位故人送给他的点心,找人来验毒,我带给他。”

    “是。”

    虽然谢清远是已经要死的人,以免出了什么万一,还是小心点的好。

    验毒之后就算是谢清远在牢里死了,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监斩官是可以作证的。

    她把青芮和慕白都留在前面,一个人朝着后面走去,越往里走,前世的事儿就越是在眼前掠过,虽然都不算是美好,可她当年看到谢清远的第一眼,是真的一见倾心。

    她觉得这个救了自己的公子可真是俊俏,怎么看怎么顺眼。

    以至于连顾瑾郗的好都没有放在眼里。

    “你要见我。”

    刑场后面临时的牢房里,静悄悄的,时不时有滴水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老鼠打洞咯吱咯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瘆人。

    但他们一个是将死之人,一个是死过一次的人,都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还真来了。”谢清远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些嘶哑,仿佛老了很多。

    阮采苓一步迈进牢房中,把手中的红纸点心放在四方的小桌子上,谢清远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这是凝露带来的点心,她另嫁了,寡妇另嫁都是要做这样的红纸点心。”

    听着阮采苓毫无感情的声音,与谢清远无数次脑海中梦中的声音结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抬头看着阮采苓,连这张脸也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差了什么?

    见谢清远没有动作也不说话,不耐烦的神情浮上阮采苓的脸颊,她说,“你框我来,就为了让我看着你死?”

    “我做了一个梦。”谢清远突然说。

    做梦?

    这回倒是阮采苓愣了。

    “什么?”

    谢清远缓缓抬起头看着阮采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我有你有沈芸韵,似乎还有你的世子夫君,我零零散散的梦了好多……”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不由得就让阮采苓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阮采苓心中忐忑的下一秒,谢清远抬头突然对着阮采苓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梦里,我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