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琬在京中的所为蔡邕是知道的:“子琰之恩,邕铭记在心……当日邕得书后大喜,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只为与老友相见,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耽误了行程,最后更转道到了益州,辜负了子琰之心,还望子琰莫怪!”

    黄琬叹道:“唉,幸好伯喈你没有进京,否则……都怪我认人不明,竟然相董卓恶贼举荐,没想到董卓那厮竟然恶毒至斯,擅行废立不说,更鸠杀少帝与唐妃、盗掘历代先帝陵寝,其罪责真是万死莫赎……自从认清董卓面目后我又怕又悔,想要派人拦截,阻伯喈入京,然而当时京城被他紧紧把持,信息传递不出……幸好天可怜见,伯喈改道西行……”

    “子琰与狼共舞,怕也是九死一生吧!好了,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你我都这般年纪了,凡事应该开得开了才是!”

    “不错,不错,听说伯喈之女方今二八年华,犬子今年十九,尚未婚配……”

    “停……”蔡邕忙拦住了黄琬,看了看刘璋,见他不以为意,舒了口气,道:“子琰学富五车,侄儿继承子琰之学,想必也是良金美玉之人,不过……小女琰已经出阁……”

    一旁的典韦等人听了黄琬的话不禁心中大怒,这老小子是不是找死啊?当着主公的面拐我家主母?别看你是什么狗屁使者,只要主公一句话,马上宰了你下酒!

    “哦……”黄琬深以为撼的叹了一声:“是何时之事?为何我不曾听闻?不知是何人竟有此才学品质……”

    刘璋施了一礼,道:“黄大人,蒙岳丈错爱,三个月前将昭姬许配与下官……”

    黄琬老脸一红,忙道:“啊,对不住,对不住,刘大人,老头子人老糊涂,不知此事,千万勿怪,勿怪!”

    刘璋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道:“无妨,不知者不怪,下官明白大人是真心疼爱昭姬!”看的出来,黄琬是真的想和蔡邕结亲,好把这段兄弟情在儿女身上沿续下去,而他确实不知道蔡琰已经嫁给自己。别看刘璋和蔡琰已成亲三月,可是益州这个地方被群山阻隔,消息往来不便,黄琬不知此事并非怪事。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摆开车驾回了成都。

    窖藏的寒冰趋散了酷暑,州牧州摆开筵席,黄琬、蔡邕这对相别近三十年的老兄弟同坐一席,畅聊着这些年的经历。刘璋等人也不打扰,聚在另一边小声交谈。圈子中一片恭贺之声。

    原来,此前黄琬已经宣完圣旨,献帝念刘璋讨伐荆州,擒拿荆州刺史王睿有功,并追当年讨伐董卓、重修先帝陵寝等功,封刘璋为车骑将军、成都侯,假节钺,都益、荆之事。

    刘璋也没想到吕布竟然如此大方,车骑将军,这在大汉将军位中可是仅次于状元大将军和榜眼骠骑将军,稳坐第三把交椅的探花郎啊!何况还被封为成都侯,这可不是什么亭侯、乡侯啊,实打实的县侯!假节钺更是让他拥有了‘代君出征’的权利,也就是说以后他再发动战争,也不算僭越,而是履行职责!

    接风宴后,一些中下级官员官员和那些未进入益州权利 核心的纷纷告辞。

    此时,黄琬已经结束了和蔡邕的叙旧,举杯对刘璋道:“刘车骑,有些话或许刘车骑不想听,但老夫还是忍不住想唠叨唠叨,如有得罪之处,还能刘车骑恕罪!”

    刘璋正色道:“太尉大人请指教,刘璋洗耳恭听!”

    “不急,先饮一杯,就当老夫先给刘车骑赔罪了!”

    刘璋放下酒杯,道:“太尉大人如此说,这杯酒璋万不敢饮!璋年纪轻轻,行事乖张、孟浪,若有失仪之处,还请太尉大人指正,障必去恶从善,改过自新。”

    黄琬点了点头,放下酒杯,道:“刘车骑乃大汉宗室,坐拥益、荆之富,带甲数十万,为何僻安一隅,独善其身?不愿挥兵北伐,以正朝纲?刘车骑麾下人才济济,可谓兵强马壮、富可敌国,若起兵北伐,宵小之辈必闻风而降,吕布区区一匹夫,何以抵挡?”

    戏志才拱手拜道:“太尉大人此言差矣!当年董贼乱政,私行废立,我家主公不辞辛劳,不顾山高水远,毅然奉旨率军聚会诸侯,数历身死,如我家主公不是一心为着汉室江山社稷,何必舍生忘死、自找苦吃?当年攻陷洛阳后诸侯只知逐利,驻马不前,坐视董卓挟帝西逃,是我家主公与曹操毅然率军追击,以期全歼董贼,救圣上于危难。为此我家主公不惜以身犯险,只恨不董贼奸滑,布下伏兵,最终功败垂成,损兵折将不说,我家主公也险些丧命。回到洛阳后,发现诸侯只知弹冠相庆,宴饮不息,却无视被董贼盗挖的历代先帝陵寝,坐视历代先帝尸骨暴尸荒野,是我家主公耗费巨资,指挥麾下将士守护陵园,以震无数觊觎陵寝财宝之人,又亲自参与为历代先帝收敛尸骨,重新入土为安……当年荆州刺史王睿坐视董贼肆虐京畿,而后又阻截奉旨讨贼的忠义之士,若非我家主公及时赶到,恐怕当时便已酿成血案,不想王睿这厮死性不改,竟然擅杀护国讨贼有功之人,令我大汉失一虎将,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睿做出此等亲者恨、仇者快之事,严重的打击了全天下无数忠义之士之心……王睿之徒累累罪行,简直到了国人皆曰可杀之地,我家主公亦恨不能剥其骨、抽其筋,于是上表朝廷,不惜耗费军资、不顾士兵死伤,挥军讨伐,幸得圣上庇佑,一举功成,然而世人皆只看到我家主公一举讨平乱贼,却没人想过为了汉室国祚,我益州付出了数万将士的死伤,我益州又有多少家庭要忍受失去丈夫、儿子和父亲的痛苦?凡此种种,数不胜数,岂如太尉大人所言?”

    荀攸也道:“不错,太尉大人,我家主公耿耿忠心,可昭日月,之所以没有挥军北上,乃因秦岭之险不易展开兵力,而董卓又在山岭之北驻有重兵,以逸待劳,如果我军冒然出击,损兵折将不说,董卓失去制约,岂非更加肆意妄为?现在,我军虽收复了荆州之地,却也付出了惨重伤亡,部队减员太大,战斗力已经大为降低,如果此番出兵洛阳,以太尉大人之见,面对来去如风的并州铁骑,我军如何抵挡?何况如今圣上身陷吕布此等虎狼之辈手中,如果我军冒然伐之,若吕布狗急跳墙,加害圣上……”荀攸为表郑重,乃表字也不省了,称以官职。

    黄琬道:“如此便投鼠忌器,坐视吕布之辈祸乱朝纲?”

    荀彧拜道:“非也,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必须从长计议,计划周详,不给吕布伤害圣上的机会。而且我军因讨伐王睿一战,伤亡惨重,也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

    黄琬道:“此言倒也有道理,此事关系到汉室社稷,是该慎重行事。不知刘车骑需要多少时间休养生息?”

    刘璋这才道:“回太尉大人,璋以为最少需要一年时间。”

    “那好,老夫便等你一年,希望一年后你能如约挥师北伐,挽狂澜于既倒!”

    刘璋道:“其实,以璋之见,不需一年,即日便可翦灭吕贼,重振朝纲!”

    黄琬惊呀万分的看着刘璋,便是荀彧等人也大感不可思议,认为刘璋这是在说笑罢了,只因此言太过骇然,要知道吕布手中可是有并州铁骑在内数万精锐,就算举益州之力倾力出击,也需要稳扎稳打,步步推进,否则就有被往来如风的并州铁骑截断归途的危险,荀彧等曾经推演过,以益州现在的实力,出兵二十万,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方能击败吕布。可是刘璋却言翻手之间灭吕布,这太耸人听闻了,无怪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刘璋。

    刘璋饮了杯酒,道:“太尉大人,吕布与董卓相比孰强孰弱?”

    黄琬道:“董卓西凉铁骑数十万,文有李儒那等才智高绝之辈,武有李傕、郭汜、张济等能征惯战之将,吕布仅马步军五万余,麾下健将无数,却皆是匹夫之辈,无智囊相助,论实力远远不及董卓。”

    “太尉大人之言有理,那么请问,当年董卓兵强马壮,谋士如雨、猛将如云,为何司徒大人与太尉大人手中无兵无权,却能令董卓受拙,救驾还都?”

    “那是因为司徒大人定下美人计,离间董卓、吕布关系……”黄琬恍然明白了刘璋的意思,没有再说下去。

    荀彧等人也都明白过来,不错,当年董卓何其强悍,不是也让你们弄的灰头土脸?现在你们深得吕布信任,难道就没有机会……

    默然良久,黄琬喟然长叹:“唉……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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