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玲的父亲叫柏玉树。柏玉树有个妹妹叫柏玉珍。这就是柏玲的小姑姑。这个小姑姑,比柏玲的爸爸柏玉树小八岁。

    柏玉树二十二岁那年,父母惨遭毒手,双双离世。那年,妹妹柏玉珍只有十四岁。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柏玉树担当起扶养妹妹的重任。多舛的命运,让这两个孤儿成熟。艰难的生活,让这对孤儿亲密无间。柏玉树千方百计呵护着自己的小妹妹。

    妹妹十六岁那年,在父亲老友的介绍下,妹妹嫁进了深山区。那里是老解放区,妇女在那里受到尊重。

    妹妹嫁了个好丈夫,又有个好公婆、好小姑。一家人象捧着颗珍珠一样,宠爱着柏玉珍。他们知道,这是好人的后代。这是为穷人做出贡献的后代。柏玉珍人好心好,人虽然小,却很有远见,很有胸怀。幼年父母惨遭杀害的不幸,兄长的养育和溺爱,让婆婆全家人感动。他们觉得,如果外待了这个儿媳妇,不光对不起她的父母,也对不起她的亲哥哥。

    妹妹有了个好归宿,这让柏玉树的心灵得到极大的安慰。

    妹妹出嫁后,柏玉树娶了本村的独生女任楠蓉为妻。

    任楠蓉并非是龙冈村人。她们是讨饭流落到龙冈村。柏玉树和他父母的想法一样,觉得娶一个苦出身的女人做媳妇,将来的生活一定会幸福。谁知,柏玉树的婚后生活却不尽人意。

    结婚后,柏玉树才真正领教了任楠蓉的霸道无理。她的容貌,在这三里五乡说得上数一数二。她的霸道自私,却也是无人可比。既然成了家,生米做成熟饭。那他就要包容妻子,要当个好丈夫。

    在柏玲的记忆中,母亲任楠蓉骂不离口,打不离手。而父亲恰恰相反,没打过、没骂过,对子女从来都是和声细语。父爱深入心底。

    那一年,柏玲只有两岁。爸爸每次出门,都要拉着柏玲的手说:“玲,要听话,妈妈病了”……

    柏玲总是不等爸爸说完就接了话茬儿:“要听妈妈的话,别让妈妈生气。”

    爸爸不在说下半句话,就笑着出了门,下地去干活。

    妈妈常常半晌在家做小锅饭吃,也从不给柏玲吃一口。柏玲牢记着爸爸的话:“妈妈病了”。妈妈吃点好东西也是应该的。她从没有给妈妈要过嘴吃。

    有一天,爸爸的锄头坏了,半晌回家来换锄头。妈妈正在吃小锅饭,吃得满头大汗,满嘴流油。而柏玲在一旁自己玩土、玩泥人。这个小小的心灵,忘记身边的一切。仿佛独自处在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里。

    这一幕,让爸爸惊呆了。他突然抱起柏玲,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玲,跟爸爸到地里去干活。”

    柏玲看到爸爸眼里流着泪,急忙问到:“爸爸,你哭了?”

    “爸爸没有哭,爸爸是让虫子迷眼了。”

    从那天起,爸爸每次下地,都把柏玲带在身边。

    柏玲后来才知道,妈妈的病是怀了小弟弟。

    柏玲上学早,又非常聪明,刚刚十岁就上了五年级。

    柏玲十岁那年,两个双胞胎弟弟柏龙、柏虎七岁。小姑姑柏玉珍来探亲,来看望哥、嫂,还带来了好多礼物。

    柏玲和两个弟弟感到,这位小姑姑非常亲切。经常受到母亲打骂的小姐仨,依在小姑姑的怀里,恋恋不舍。

    做为哥哥的柏玉树,看到妹妹今天的幸福生活,心里格外高兴。在艰难困苦中成长起来的兄妹俩,有着说不完的心里话。

    这一切,都让嫂子任楠蓉受不了。她开始找茬儿,打骂三个孩子。

    玉树不愿意在妹妹面前,暴露家庭矛盾,不愿让妹妹看到自己家庭不和。所以,他不理会妻子任楠蓉的话。

    妻子任楠蓉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今天看到柏玉树不理采自己的话,于是,她就对自己的孩子动起了手。做姑姑的自然就要前去拉。结果,任楠蓉一巴掌就打在柏玉珍的脸上。而任楠蓉竟没有半点悔恨之意。

    柏玉树实在是忍无可忍,“叭”地一下就给了任楠蓉一巴掌:

    “你能不能对孩子好一点?你能不能有点菩萨心肠?”

    任楠蓉开始撒泼大闹。

    柏玉珍急忙赔礼道歉:“今天都怨我。我要是不来就没有这些事。我只是太想念哥哥、嫂子了。”

    “想你哥就把你哥带走,今后跟你哥一块过日子。”任楠蓉蛮不讲理。

    柏玉树一听任楠蓉胡说八道、不通情理的话,举手又要打,被妹妹玉珍拦住了。

    “哥嫂,我要回去了,要赶汽车。我的孩子还在牛城市等着我呢。”

    柏玉珍边说边站起身来。

    “你走吧,把你哥也带走。”这位嫂子不依不饶。

    “哥,你在家照顾嫂子吧,我走了。”

    三个孩子紧紧拉着姑姑的衣角。

    “宝贝,等你们长大了,到姑姑家去玩儿。”

    柏玉树无法再留妹妹,于是起身相送。

    从家到大公路上车,有三里之遥。玉珍几次让哥哥停步,回去照顾嫂子。玉树都坚持要把妹妹送上车。

    在妹妹登上公交车的一瞬间,兄妹俩忽然泪如雨下,就象生死离别一般。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妹俩,只是相互摆摆手,谁都无法说出话来。汽车把两颗带有亲情、带有血缘关系的心,硬生生地拉开。玉树一直望着远去的公交车,直到看不到影子为止。

    这时,太阳就要落山。柏玉树转身往回走。妻子任楠蓉今天的表现,真让他大失所望。这个蛮不讲理的妻子,今天为什么疯狂到这种程度……

    柏玉树虽然是靠路边顺行,但由于大脑沉浸在烦恼的家务事里。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辆大贷车,象脱缰的野马,直冲着他扑来。这里是个公路的急转弯,超速行驶的车辆风驰电掣。柏玉树一下子就被碾到车轮底下 ,而那辆肇事车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柏玉树一夜未归。三个孩子口里一直念叨着爸爸姑姑。而任楠蓉却骂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上午九点,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敲响了任楠蓉的家门。

    “请问,这是柏玉树的家吗?”

    “是。”任楠蓉口里仍然带着火气。好象这些民警都是柏玉树派来的。

    “柏玉树在家吗?”民警拿着本子继续问到。

    “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一晚上没有回来。”任楠蓉火气十足,表达着对丈夫的极度不满。

    “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丈夫。”

    “昨天傍晚,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人被撞死。肇事车辆已经逃逸,我们现在正在追查。你去看一看,认识不认识死者。”

    这时的任楠蓉仍然是气昂昂的。

    民警一掀开芦席,三个孩子一看穿戴,哭喊着爸爸就扑了过去。任楠蓉没有落泪。她心目中好象还在燃烧着对丈夫不满的烈火。

    一个年轻的民警,对任楠蓉的表现非常不满。

    “据我们调查和群众的反应,柏玉树是个非常正派的好人。如果你对这样一位好丈夫不满意、有成见,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你要知道,家庭虐待、家庭暴力,都是违法的。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谁这样做都是犯罪。有人举报,政法部门要管,无人举报,政法部门发现了也要管。”

    这几句话让任楠蓉吃惊不小。

    柏玲望着躺在路边的爸爸,哭得死去活来。两个小弟弟,一边拉着小姐姐的手,哭喊着爸爸,呼叫着姐姐。几个民警也为之动容,他们把孩子紧紧搂抱在怀里。

    爸爸走了。无法把这一噩耗告诉小姑姑。柏玲是个孩子。她不知道小姑姑的具体地址。从此,与小姑姑失去联系。

    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柏玉树被安葬。柏玲和两个弟弟,在墓前又一次哭得死去活来。那些叔叔、大爷们纷纷落泪。

    这个家的顶梁柱折了。这个家怎么过?这几个孩子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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